“落霞草,真一果,虎皮,断蕊心……”
石室中,隐约可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移动,步伐不急,却丝毫没有停滞。
小七左手挎着一只大竹筐,右手拈着一根枝叶,在鼻尖下轻轻一晃,随后脱口而出植物的名称,再凭借记忆,将它归入倚墙而建的千木格内。
千木格,格数为千,如同平铺的蜂巢般占满整堵墙壁,诸多草药依性质被归放其中。
若是常人,眼见那密密麻麻的小方口,定会头晕目眩,更别说将草药一闻即识,再准确的放入那唯一的方格中。
可在常人看来极为困难的事,落在小七身上,似乎立马变得不值一提。
“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小七放下已空的竹筐,找了一个角落蹲坐下。
“七天,这次只用了七天。”
修长的手指轻轻磨蹭着竹篮边缘,小七脸上绽开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倔老头,下次你该想想别的法子来惩罚我了……”
说起倔老头,小七墨黑的眸子亮了亮,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小七是孤儿,有幸被鸿门门主捡回收养,在等级制度森严的鸿门,无家无势的她,不能拜于门主座下。
可是倔老头早已将她看做自己的亲传弟子,不仅呵护照顾,还悄悄将毕生的心血尽数传授。
每每想到种种,小七心中都是百感交集。
虽然在外人面前,只能敬称他为‘尊主’,可是小七知道,他是自己的恩师。
虽然在自己人面前,小七可以目无尊长的唤他倔老头,可是几位师兄都知道,她把这个倔老头放在心里,当做自己的父亲。
正想得入神,忽听一阵诡异的簌簌声隐隐传来。
紧接着,小七闻到了一股异香。
三日醉?!
心念电转间,小七已经迅速起身,在千木格中抓了几种草药塞进了嘴里。
轰隆!结实的石门被推开,一抹强光射-入,小七不适地眯起了眼。
此时怎会来人?若是记得不错,离出去的日子,应该还有八天。按照倔老头那性子,绝对不可能提前放自己出去,莫不是……
一股不好的感觉从心底悄然升起。
“老宋,怎么样?倒了么?”
两个男子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
只一眼,小七就认出来人,不正是三长老手下的两个猥琐狗奴才?!
说起这三长老,在鸿门也算是有权有势,虽然明面上一切听从倔老头的,可暗地里,却是处处使坏。
按照三长老的说法:前任鸿门门主被邪术蛊惑,居然传位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倔老头,将鸿门百年基业视为儿戏,本该以武修为本的鸿门,偏偏让一个丹修者做门主,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可是,事实证明,鸿门若是以武修为门派之本,必然不入流。
以丹修为本,反而占有一席之地,令诸多门派不敢小觑。
可惜,深陷魔障的三长老,又怎会去正视这些?他总在幻想,幻想有一天,鸿门由他李胜统领,在武修诸门中鹤立鸡群。
然,在小七看来,就凭三长老的那点本事,这是,痴心妄想。
小七眉心微微一蹙,缓缓坐倒在地。
她倒要看看,这两个杂碎究竟想干什么?!
既然他们敢下药,那不妨将计就计,到时再出其不意地拿下两人!
“尊主罚我在此面壁思过,时辰未到,你们这样闯入,就不怕被降责?”
小七面无表情,黑曜石般的眸子冷冷盯着两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降责?”两个恶奴相视一瞬,嘿嘿嘿的诡笑起来。
“小七,你是不是感觉浑身无力?”稍胖一些的男子名叫宋伟,他那双老鼠眼溜溜地来回在小七身上转悠。
“她中了‘三日醉’,现在不过是在强装无事,怎么老宋,你怕了?”另一个名叫邓祥的男子打趣说道。
宋伟撇了撇嘴:“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自是要小心些,听说这娘们儿,天生神力,要尝她的滋味可不容易。”
“哈哈哈,不容易么?哼!一会儿她任你摆布的时候,你就不这么想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并肩走向小七。
小七的眉心锁得更紧,双眼已经冒出了熊熊怒火。
“你们两个好大的贼胆!就不怕我的几位师兄剥了你们的畜生皮?!”
两人脚步一顿,宋伟老鼠眼一眯,凶狠的冷光直射而出。
“师兄?哼!小七,我老实告诉你,你就别指望你那几个师兄来救你了,就算是门主他老人家,此时怕也是自身难保!我们哥俩今天就要将你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看谁来管!”
“不错!小七,你不过是个婢!说不定,早被你口中那几个师兄轮番用过了,一破鞋还装什么清高?!”
小七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双拳紧握,脸色已经越来越青。
贬低的话小七不是没有听过,毕竟在这鸿门,她确实只是门主身边的一名药童而已……
可是他们居然敢抹黑自己和几位师兄,实在该死!
再多的苦,再多的委屈,小七都愿意忍,唯独几位师兄和倔老头是她的逆鳞,谁都不可以触碰!
宋伟和邓祥这两人,小七是知道的,他们拜在三长老座下,平日里不算出色,只不过好几次都言语调戏过自己,所以能够一眼认出。
过往是怕收拾了这两个杂碎,会激化三长老和倔老头之间的矛盾,如今看来,是不能再忍让了!
小七瞄准宋伟伸过来的咸猪手,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猛力一甩,宋伟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砸向石墙壁。
嘭!一声闷响,宋伟一口鲜血喷出,重重的跌落在地,一时间,竟然进气多,出气少,昏厥了过去。
那边,邓祥眼见小七发狠,宋伟在她手下没讨到好,如同一摊烂肉似地软在地上,血溅三步,心里一阵发怵,居然忘记自己也是有功夫的,转头就跑。
小七顺手抄起一根木棍,朝邓祥的后背抡甩过去。
嘭!又是一声闷响,邓祥应声倒地。
看着小七犹如煞神一样步步逼近,邓祥连轻功都忘了,狼狈地爬向门口,却不料脚踝被一把拽住。
整个世界一下子颠倒过来,邓祥这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活生生地被小七倒提着悬在半空。
“你,你你,要干什么?我,我警告你,我可是三长老,老的弟子,你不能伤……伤我!”
邓祥垂死挣扎,后背传来剧痛,一波盖过一波。
小七怒目以对,森然道:“你把话说清楚,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说!门主他到底怎么了?!”
邓祥一听门主二字,脑袋如同泼了凉水,清醒了不少,顿时来了胆气。
“臭婆娘放开我!告诉你,三长老就要成为我鸿门门主了,你若是敢动我,我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七重重一哼,冷笑着缓缓攥合五指,虽说拳头不大,可力气却直达百斤,猛地击打在邓祥的膝盖处,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膝盖碎裂,小腿骨向后劈出,几乎要戳到大腿上的肉。
“啊啊!!”野猪嘶嚎般的惨叫顿时响彻整个石室,邓祥疼得死去活来。
“说不说?我不介意给你另外一边的膝盖也补一拳,我倒要看看,三长老怎么看待你这个残废?!”
狠话撂下,邓祥只觉一股森寒的冷意从尾椎骨蹿上头顶,双眼已经因为整个人被倒提而充血,可此时,身体上的痛苦哪里又及得上心中的害怕?
小七所言非虚,三长老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座下绝对不会养废物的,你可以不出色,但只要甘心做一条忠心的狗,在鸿门仍有一席之地,可若是变成了残废,那下场,恐怕会相当悲惨……
理智告诉邓祥,眼前这个女人绝非信口开河,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在下一秒完全有可能会变成真的。
“我,我说……”邓祥彻底崩溃,冷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三长老,在禁地,设……设下圈套,门主和你的几个师兄都,都被诱骗过去,我们兄弟才乘机来……来……”
还没等邓祥说完,小七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响。
禁地?!禁地里有鸿门绝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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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门禁地。
恢弘的殿宇外,零散地立着几个弟子,而那高高的九级石阶之上,站着一个少年。
斜阳余辉,投在少年身上,那挺拔的身形晕起一道淡淡的金边,刹那绽放出耀眼的华贵。
少年面容清俊,双眸幽深,不说话时,整个人沉静内敛,如同晓月清风,不知不觉已经夺走你的神志。
这少年正是朱一文,鸿门门主座下关门弟子,鸿门无数女弟子的梦中情郎,同时,也是小七暗许终身的良人。
“一文?”小七几乎在看到朱一文的那一刹那,高悬着的心就稳稳落下了。
是啊,只怪自己太鲁莽,关心则乱,鸿门绝杀阵若是启动,禁地之内将不可能留活物,三长老再有野心,也不可能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的。
再说,以倔老头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伤得了的!
武修分为十阶三品,每阶都有下品、中品、上品之分。
一阶下品为武修的起步,十阶上品为武修的大成者,再往上几乎就是武修的巅峰了,称之为武圣。
鸿门上下,武修修为没有超过四阶上品的,所以,只要不是被杀阵埋伏,鸿门的武修者休想动倔老头。
果然还是自己太冲动,欠考虑!
小七自嘲一句,快步走向朱一文。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面壁思过么?”朱一文微微一愕,随即,俊朗的脸庞上,荡漾开一抹温雅的笑。
“我……”小七本想照直说,但心念一转,思及自己身怀绝技的事情不能泄露,否则将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有可能连累倔老头,于是话锋一转:“我无意中听到有人设下圈套,在禁地加害尊主,于是顾不得许多,即使违反门规,也要赶来一探究竟。”
朱一文眼底涌出复杂的神色,却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迟疑片刻,朱一文抬眼静静凝视小七,轻声道:“小七,我想告诉你……”
“什么?”小七立在石阶上,仰起头,秀美如玉的脸上,一派殷切,专注地回望着朱一文。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他想告诉你,鸿门已经易主,从今往后,你得夹起尾巴做人了!”
小七整个人突地一僵,目光越过朱一文的肩膀,看到一个女子娉娉婷婷地从暗影中走了出来。
李玲君?!三长老的爱女,她怎么会在这里?
眼底充满戒备,小七询问地看向朱一文,朱一文却在这个时候,侧过脸,别开了眼。
小七心头忽的冰凉,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就要失去。
三步并作两步,小七冲上石阶,一把抓住李玲君的手腕。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玲君一甩袖子,优雅走到朱一文身侧,亲昵的挽住他,笑颜如花道:“小七,美梦该醒醒了,就算前尊主再怎么护着你,你也应该记住,你只是一个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