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太。”锦绣应完,便用一双凤眼瞪着管家。
洪福只得苦笑应下,一边作出“请”手势,“这边请,这边请,我这就让人去整理西院。”
那叫琥珀的丫头一人横扫内院,夫人是在告诉自己,文的不行,就来武的。暗的不行,就来明的。
看来,这位新来的大夫人是铁了心要与夫人陆氏做高下之争的。鹿死谁手未知,他个下人,还是老老实实做好本分吧。
一个毫无背景的乡野村妇,居然一跃成为尚书府正妻,这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居然做到了。
说明也绝不是表面上一般的善茬,做为下人,他还是做根墙头草才能活得更长久。
洪福脑里转了转便改了来时的初衷,再管不着玉嬷嬷这边给人打得跟破布袋子似的,殷勤的和几个丫头一起带人去整理西院。
于是这院子明显分成了两边,一边是琥珀以一敌三,猫逗耗子一般打得热火朝天;另一边,大家谈笑风生坐着看戏。
束手而立冷眼旁观的凤翎便是中间的分水岭。
当玉嬷嬷终于躺倒在地爬不起来的时候,正房的大门终于华丽丽的打开了。
跟在秦天河身后,一拨一拨的出来两堆人。
前面的是秦天河、陆氏与两个女儿,后面的一拨跟在陆氏的身后,秦天河远些,是姨娘们和三个庶生女儿。
看到院子里的盛况,秦天河愣怔了一瞬,气得脸色发红,不由一声低吼,“住手!”
就在他怒吼的同时,紫苏从地上跳起来,用力一拳朝琥珀面上打去。
要想在陆氏面前邀功,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紫苏心里打着小九九,大人出声了,琥珀还不得半路打住?自己刚好趁此表现一回。
得回便宜还能卖会儿乖。
谁知,琥珀毫不迟疑,一记漂亮的扫堂腿,紫苏来不及哼一便朝前跌倒,趴在秦天河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住手!”秦天河又是一声怒吼。“太太啊……”地上的玉嬷嬷大哭起来,蠕动了一下肥胖的身体,正想爬起来,却被琥珀一脚踏住,动踏不得。
“好大胆的丫头,还不……”秦天河大怒。
话未说完,便被凤翎凤翎轻描淡写的一声打断:“停手吧,琥珀。”
琥珀即收回踏在玉嬷嬷身上的左腿,向凤翎福了福,“是,小姐。”
对于秦天河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熟视无睹。
凤翎对琥珀的表现满意极了。
这丫头还是跟从前一样,生来的耿直性子,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主子。威吓不动,利诱不折。
凤翎含笑点头,“辛苦了,一会儿记得跟小姐我领赏,我重重有赏。”
说起领赏,琥珀倒现出几分羞态来,微红了脸,“多谢小姐赏赐,这是奴婢分内之事,不敢邀功。”
琥珀说完,便退到凤翎身后,连正眼都不曾瞧秦天河一眼。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一副不把秦天河放在眼里的模样。
秦天河气得七窍生烟,指着琥珀,“好大胆的丫头,来人哪,把这丫头拖出去杖毙!”
“谁敢!”浅云一声低喝,快几步到琥珀身前,“琥珀,到我身后来,我倒要瞧瞧,谁敢动你一根寒毛!”
“多谢县主疼惜。”琥珀不慌不忙的向浅云行了一礼,昂首傲然一笑,道,“县主放心,奴婢是皇后的赏赐,除了主子,不是谁说动就能动的。”
听了这话,凤翎也跟着莞尔,向秦天河盈盈一拜,“凤翎见过爹爹。爹爹公务缠身,女儿未及有机会向爹爹禀告,是女儿的错处。女儿的四个大丫头琥珀、琳琅、锦绣、琉璃,各有所长,且是皇后给女儿的赏赐,亦是我尚书府无上的荣耀。爹爹开口就是杖毙,怕是不妥吧?”
秦天河语塞。
有这些工夫,玉嬷嬷终于缓过劲儿来,扑到陆氏脚下,“太太,太太救命啊!要不是太太出来,奴婢们就要被打死了啊!太太救救奴婢。”
陆氏却是恨恨的一脚将她踢开,冷笑道,“救你?我都要死了,如何救你?大人把这帮子没人生养的小畜生带回家,不是想把咱们往死里逼么!好啊,咱们索性一齐死了拉倒!”
凤翎又是一声笑,“爹爹,这夫人骂得谁啊?谁是没人生养的小畜生?是说我和哥哥们么?”
陆氏的话把他也骂进去了,儿子女儿是小畜生,那他是什么?
秦天河作势干咳一声,以掩盖面上的尴尬。
“娘,您别急,爹爹才是尚书府的一家之主,会替咱们做主的。”瑞璇挽着陆氏,看着院里凌乱的样子,似乎有些害怕,便往秦天河身后靠了靠,说话的声音虽小还微微发颤,却是极为清晰的。
“是啊,爹,您就让他们这么欺负娘么?那女人有什么资格!不过也就是个从一品的诰书,有什么大不了,娘没有么?娘还不是堂堂正正的从一品诰命?娘还是候爷嫡女,那女人是什么!”
嗓音又尖利又高亢,带着刻薄。
这是用刀刻在凤翎心底的声音。
瑞瑶。
上一世毁她面容毁娘性命的二妹。
凤翎眯起眼打量着昂首站在高处的瑞瑶。
瑞瑶喜欢红色,尤其喜欢红色绣鞋。
这时她穿着大红色织金纱云肩通袖袄,站在梯阶之上,耀眼得如一团燃烧的火。
瑞瑶身材修长,虽然年不过十二,却早早的现出少女的婀娜苗条来,又生得亦明眸皓齿,娉婷秀雅,美憾凡尘。
再配上一身耀眼的红衫,不论在哪里,瑞瑶总是最惹人注目的那个。
凤翎的眼底闪过一抹戾色,上一世我与你恩清怨了。这一世,你不惹我便罢,若敢惹我,我亦绝不手软!
瑞瑶一手指着忐忑立于阶下的甘氏,柳眉倒竖,“也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捡来的女人,不知靠什么不正当的手段谋来的,爹说是正妻就是正妻,想住正房就住正房。敢在娘屋前闹得这样一团糟,爹,咱们母女就那么好说话?”
“爹爹忘了,娘是安乐候的嫡女!爹不想想咱们姐妹,好歹也得想想外公!这女人这么欺负娘,外公能袖手旁观?爹爹这么刻薄娘,又将外公的脸面置于何处?就这个野丫头,也能进咱们尚书府,说不去看不让人笑掉大牙!”
“有时候,人眼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小姑娘。”凤翎抬眸冷笑,“我一个乡野丫头都能变成尚书府的嫡长女,你怎么知道,嫡女不会变成庶女?亲娘不会变成养娘?面慈目善不会变成心如蛇蝎?”
一声比一声严厉。
“说什么呢,野丫头!野丫头!”瑞瑶并未明白凤翎的这段话,玉嬷嬷时长时短的低泣声却陡然一顿,抬眼警惕的打量着凤翎。
这表情尽落凤翎眼中,凤翎不觉心中了然。
上一世,她从玉嬷嬷嘴里问不出什么,只当她是陆氏的忠仆,只忠于陆氏一人。
现在想来,玉嬷嬷该是知道全盘的。陆氏的一切都是安乐候夫人安排好的,当然包括她身边的亲信。
“我说什么,去问你家嬷嬷吧!她可是心知肚明的很!”凤翎瞟一眼玉嬷嬷,目光便又回到了秦天河身上,“要说起替谁作主,爹爹,作为妹妹,她们如此藐视我这个嫡长姐,又该当何罪?辱骂夫人,辱骂嫡兄,又是何罪?爹爹要作主,咱们就一桩一桩的来。是凤翎的错处,凤翎绝不推让。
“你说什么!不知哪里钻出来的丫头小子,谁认你是长姐长兄!”瑞瑶指着凤翎怒骂。
秦天河眉心一跳。
秦天河对凤翎只觉得头疼,对几个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儿子却还是十分欢喜的。
朝臣们当面不说,背后却难免拿他后继无人来取笑。有了三个儿子,秦天河觉得自己在朝中的底气都足了许多。
瑞瑶的话让他心中颇为不悦。
“爹爹……,她好凶,我怕。”
这时躲在秦天河身后的瑞璇拉拉秦天河的衣袖,带着颤音小声嘟嚷。
在瑞瑶耀目的光环之下,与瑞瑶一般长相的瑞璇却显得十分柔弱,配上姣好的面容,便显露出女子惹人怜爱的娇媚态来。
她的脸上没有瑞瑶的意光飞扬锋芒毕露,说话也轻柔靡软,如山间细流。
小脸发白,抓着秦天河的手亦微微颤抖。
秦天河一向也疼爱瑞璇多过瑞瑶,这时也不由露出几分疼爱之色来,拍拍她抓在身己袖上的手,柔声道,“不怕,那是你长姐。因为从小养在乡间,性子野些,人却是极好的。”
“人却是极好的”这句话秦天河是咬着牙竖着眉说的,自己都不知道这话里有几分可信。
瑞璇却像是吃了安心丸一般,松开手,抚胸并长长的吐了口气,“这样就好了……”
这样一来,倒把秦天河对瑞瑶的不满无声无息的压制下去了。
陆氏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阿瑶阿璇!”
“这个家咱们呆不下去了,咱们回候府。她要这正房,咱们就给她好了!她要这尚书府,咱们就给她,我不稀罕!咱们回候府。”
陆氏说完甩手欲走。
“娘!”瑞璇拉住陆氏,附过她身边,张口似乎想劝,最终却只是唤了陆氏一声跟着落泪,一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模样。
“对,咱们回去!娘,去找外公来评理!就姐姐胆小!要闹,索性大家往开了闹!”瑞瑶却对柔弱的长姐并不满意,“也就姐姐胆子小,咱们外公是候爷,又疼娘亲,咱们怕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