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过来,就是旧历的新年了,紫苑颇多感慨,这也是她来这个时代经历的第一回过大年。满眼满耳的喜庆欢快,却不属于自己。
紫苑坐在暖炕上,逗弄着大白小白玩耍,两个小家伙这些时日长了不少,圆鼓鼓的,摸上去松软毛绒,拿了叶子在手上,它们还会争先恐后的过来咬,小心翼翼的撕下一条条,豁了的兔唇吧唧吧唧着。大白比较安分,小白偏向调皮,两个家伙吃饱了,大白就蹲在那里沉思,小白却抓扯着笼子吱吱的叫,叫的太吵了,大白就会摇摇脑袋,蹦过去舔舐几下小白,然后小白也就安分下来。两个小家伙依偎在一起,彼此滴溜溜的眼珠里都闪动着一些微微的光亮,那应该是幸福的味道吧!
紫苑侧身坐在篾竹笼子旁边,看着里面那一对兔子发起了呆。在自己的眼中,大白小白的生活是这样的枯燥乏味,永远被囚禁在这样一个小囚笼里面,或许,对于他们自己,却并不这样认为。因为有彼此的陪伴,所以并不孤单,简单和枯燥,在它们那里那是富足安静,惬意的生活。
紫苑想到了自己,想到老天爷跟自己开的玩笑,无故把自己发放到这个时代来,送进这偌大的凌府,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整日去跟凌家的那些小姐太太们尔虞我诈?
凌府就是自己的篾竹笼子,兔子尚且有知己,快乐共享,孤独共担,而自己,却都是一个人的奋斗,挣扎。紫菱和紫衫虽然眼下都被禁足,整日只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无聊的走几步,然,她们的内心却是饱满且激动的,就好像一根风筝在天空飞翔,忽高忽低,可就是这高高低低的起伏和不可预知里,等待和憧憬让她们的每一天都过得那么激动,饱满,这应该就是爱情萌动带来的忘情感受吧!
紫苑是过来人,自然理解那种心中有情,哪怕置身孤苦,都觉着甜蜜的极致反差。昨儿在紫菱屋里,说实话,虽然对紫菱没什么好感,可是,当紫玉提到文轻羽和紫衫之间婚约的谣言时,紫菱眼里闪过的那些嫉妒焦灼的神色,却是让紫苑心里一颠,曾几何,她也这样为了爱情惴惴不安辗转反侧,排除万难在一起,可是,老天爷却比王母还要残忍,王母不过是拿了根簪子划了条星河,好歹牛郎织女还能隔河相望,每年鹊桥一见以睹相思,而自己和所爱,却是隔着茫茫时空。
昨夜又梦见那一世的丈夫了,那样俊朗熟悉的眉眼,那样温暖宽阔的胸膛,自己消失这么久,他是不是很茫然无措的到处去找?没有找到,他会不会借酒消愁?再过一段时间,他还会继续找吗?以前说过的海誓山盟要成为彼此的唯一,现在发现那些话在现实面前都苍白如纸。自己在这遥远的地方狠狠的思念着他,他又在做什么?既希望他将自己铭记于心,又不忍他余生孤独,希望他开始一段新的爱情,可想到曾经那留下他们爱情味道的屋子弥漫别的女人的气息,紫苑的心又紧紧纠结在一起,直感叹自己也是个不得洒脱的,横竖都回不去了,还坐在这里瞎操什么心呢!
“五小姐,甜橙已经剥好了,您尝尝看。”春暖的声音突然在屋子里响起,也是这声音将紫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紫苑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时竟然有点湿润了,不想被春暖发现自己的异常,忙地擦了眼睛走到桌子边拿了一瓣橘红的橙子,坐回暖炕,一边看着春暖坐在下面剪大红窗花,一边放了橙子在嘴边细细的吃起来。
越是热闹的气氛,越是容易勾起内心深处的忧伤,尤其是像她这样伴随孤寂而生的人,就更是如此。酸甜的橙汁流进口中,丝丝滑进喉间,一路凉丝丝甜滋滋的弥漫在整个身心。
整个脑子都为之清醒了许多,人都是要过好现实的,紫苑的现实已经跟凌府融合在一起,不挣扎往上爬,就等着被踏入尘埃卑贱到死吧!
不,紫苑不做伤春悲秋的人,不管那一世,不管在哪里,她都会像长在寒风料峭中的紫苑花一样,顽强的生活下去。就譬如现在手中拿着的这瓣橙子,这瓣凌家老太太赏赐的橙子,就是她初见成效的第一小步。
晚上的除夕饭,自己应该还不到时候被邀请,不过,有了这瓣橙子,紫苑相信也不远了。
方姨娘连碗带茶砰一声全部摔在绣娇的脸上,滚烫的茶水顺着绣娇的头发滴滴答答掉下来,顿时大半张脸就好似锅底蒸熟的螃蟹,触目惊心的红。绣娇眼皮翻白,捂着脸哭不出声来,绣媚僵在一旁,吓得浑身直哆嗦,却不敢去扶。
方姨娘已经从座上跳起来,叉腰指着下面捂着脸嘤嘤哭泣的绣娇破口大骂,语气话语极其刻薄尖锐,绣娇已经跪倒在地,哭成了泪人,抽抽搭搭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方姨娘口舌如箭,根本就插不进去嘴。绣媚也吓得跪倒在地,身体匍匐着不敢去看方姨娘的怒容。
方姨娘骂累了,才扶着椅子背缓缓坐下身去,“……吃里扒外的东西,连杯茶都倒不好,存心想烫死我不是?哼,你以为把我烫死了,就有人可以扶你上位做半个主子?我呸,少做白日梦了,人那是利用你呢,没有脑子的贱婢,以为长了几分姿色就蠢蠢欲动,看见个男人就想发浪,不要脸的贱婢,我这屋里干干净净的,有谁心思野了想男人趁早说出来,或配人或卖窑子里去我早打算……”
方姨娘从站姿改成了坐姿,坐在椅子上,柳眉横竖,杏眼圆瞪,尖酸刻薄的话一波接着一波,绣媚不敢吭声,只知道把额头磕在面前的地板上,绣娇几次哭的晕死过去,“主子,奴婢……向天发……誓,要是有一丝外心,不得……好死!”
方姨娘狠狠啐了一口在绣娇的脸上,“少跟老娘这里赌咒发誓的,这一套只有戏文里有,现实里老娘可不信这一套!你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忠心无二,就做出些事情来让我看看你的忠心到底有何忠,不然,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绣娇如遭五雷轰顶,方姨娘眼里迸射出的怒火让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烧着了,想到自己的卖身契约,又想到方姨娘以前是唱戏的,混迹在龙蛇混居之地,她说没完,那,惩治的手段绝对阴狠。卖到**里去被那些男人糟蹋,只怕还不是最惨烈的,绣娇想到这里,就不敢再往下想,只知道狗一样的爬到方姨娘的脚跟边,“主子,看在奴婢跟了您一场的份上,您就饶恕奴婢这回吧,奴婢千不该万不该欺瞒主子!”
“哼,这么说,你就是承认自己有私心咯?”方姨娘冷笑着质问。
绣娇摇头如拨浪鼓,“奴婢不敢做有辱姨娘脸面的事情。”
“那你就说说看,你到底什么事情欺瞒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有半句话的隐瞒,休怪我不念旧情。”方姨娘冷着脸子侧坐在那,双手抱在胸前,挑着眉斜睨着绣娇,摆出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冷笑。
绣媚低声啜泣着道:“那日奴婢去主院找翠霞说话,没巧被二太太撞见,二太太就招了奴婢到跟前问了几句话。”
“她问你什么了?”方姨娘追问,眼角有些愤怒。
绣娇止住哭泣,声若蚊呐,“二太太就问奴婢今年年岁几何,家中可还有些什么人。奴婢就据实相告,二太太没再问旁的话,就打发奴婢回来了,还特别叮嘱让奴婢好生伺候二爷,为姨娘分忧。”
方姨娘冷哼了声,“就这些?”
绣娇点头如捣蒜,方姨娘挥了手让绣娇绣媚起身,蹙着眉眼吩咐,“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容不得人的主子,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我说,别吃里扒外就成!你们都出去吧,我这会子想要清静一下!”
绣娇和绣媚赶紧退出了方姨娘的屋子,方姨娘懒懒倚在暖炕上,捏着下巴杏眼里闪烁着思忖的精芒。
绣媚扶着绣娇回屋,赶紧找了药敷在绣娇的脸上,彼时,那一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密密的水泡连在一起,绣媚的动作已经极其的轻柔,可绣娇还是忍不住低呼出声。
好不容易才将药敷好,绣媚累得满额头的汗,绣娇却哭得眼泪都止不住,满腹的委屈,趴在桌子上,嘤嘤的耸动着肩膀。
“别哭了,这事要怪就怪你自个不妥当,二太太私下找你说话并且还是摸你底的话,你怎么能不跟姨娘通个气?害得姨娘被二太太先发制人,都每个准备的。”
绣娇委屈的道:“姨娘是个什么气量的人,你还不知道?她什么都好,最是忌惮屋里的人不安分打二爷的主意,二太太摆明着挑拨我们主仆关系,可姨娘却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她是存了心要这样对我,也是杀鸡儆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