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出行
紫苑欲开口劝他几句，他意态倦倦的摆摆手，手指上那几条狰狞的疤痕从紫苑的眼前一晃而过。
紫苑心里一颠，目光里充斥着震惊。
紫苑望着他的萧索的背影，落寞和忧伤在他的身上缓缓缠绕，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陷入了尘封的冰冻之中，周身透出一股凛然和沧桑，一下下，轻轻撞击着紫苑的心。
紫苑凝视着凌玉棠的背影，不由想到了那句话，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从前只以为凌玉棠妻妾成群，儒雅俊逸，现在才知，他的内心，其实是孤独的，而且，那种孤独，是一块永远也填不满的空缺。
紫苑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只有靠自己才能走出来，谁都帮不了，他让她帮他，会越帮越乱的，紫苑悄然退出佛堂。
正月十二，文家派了保山来府里说合亲事，送走了保山，紫衫的婚事算是真正的订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商议具体的婚嫁事宜。紫苑略略了解了一下，江陵这边的婚嫁习俗跟中国古代差不多，走的程序也是大致相同。
亲事订下来后，紫衫就更加足不出户，江陵这边的新娘嫁衣，是要新娘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拿惯了毛笔写诗作画的紫衫，针线活笨拙又生疏，为了出嫁的时候不招人笑话，顾氏特意派了府里擅长针线的妈妈，住在紫衫院里，每日指导紫衫做针线。
喜气笼罩下的凌府，每个人都抱着不同的心态来迎接这场喜事，婚礼的日期定在明年二月中旬。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江陵城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尤其是随着暮色的降临，浩大的京都江陵更是沸腾如昼。
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也是江陵的花灯节，更是无数未婚男女一年中最渴望的节日。届时全国各地的精巧花灯会在夜色下齐齐汇聚京都，百灯争艳，猜谜对诗句，还有出龙舞狮，杂技玩耍。在元宵节的晚上，就算是再深居简出，再家规森严的家长，都不能阻止晚辈去外游玩，观灯，猜谜。
紫衫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每日正忙着在那间猩红的嫁衣上绣上自己的祈愿，一针一线，都饱含真情，对那花灯节已经毫无兴趣。
府里其他的小姐少爷们，以紫菱为首，早就盼望的不得了，紫苑心里也萌生出一种想去外面看看繁华的冲动，而且，她还想借着这个外出的机会，去实地考察一番。
早早用过了晚膳，大家齐聚到老太太等着听吩咐然后结伴出门。
顾氏和于氏笑眯眯看着面前几位打扮的焕然一新的小姐们，满意中带着骄傲。
紫诺绾了簇新的发式，穿了削肩窄腰的紫色襦袄，黄色的百褶裙子，柳眉杏眼，站在那里亭亭玉立，端庄大气。
紫玉也花了一番心思修饰自己，目光晶莹，唇红齿白，今晚的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娇憨的美态。
紫菱则不然，没有像两个姐姐那样走稍显大气的路线，而是梳着高高的双髻，双髻用满天星的珠花笼着，垂下的发丝编成了几股小辫顺着脸颊垂到胸前，辫子里绞着七彩的金线，明晃晃的。
光洁的额头点着一朵娇妍的梅花花蕊，莹润的脸上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芒，粉唇在烛火下泛出淡淡的玉光。明眸皓齿，娇俏动人，往那一站，别人的视线就会不由自主的去追随。
顾氏眼中的骄傲毫不掩饰，殊不知，每年的元宵花灯展会，街道上不仅汇聚了百姓，更是达官显贵，公卿世家，甚至皇亲国戚这些小姐公子哥出游的好机会。
好多躁动江陵，或者平步青云的年轻男女，都是在今晚这个灯火会上初步亮相的。顾氏不信奉酒香巷子深的理儿，她只知道把自己的女儿积极的，推到众人的视线中，让江陵的人都知道，凌家的嫡小姐是何等的风姿。
现在看到紫菱这样的装扮，顾氏满意的很。
“五丫头呢？怎么还不见她的人影？真是奇怪，平时她可不是一个延时的人啊！”老太太在人群中发问。
老太太的问询声，这才让顾氏意会到紫苑似乎还没有来，也探着脑袋四下瞅了瞅，“五丫头怎么搞的，我早上就跟她说了这事，让她早些准备，怎么还不见人影？素锦，你速去瞧瞧怎么回事。”
素锦还没退出老太太屋子的门槛，前面的玉石屏风后便转出一个清秀的少年郎，一袭白袍风姿卓越。
“孙儿来迟，请诸位见谅。”来人声音清澈，抱拳施了一礼，缓缓抬起头，微扬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五丫头？怎么你是？”于氏眼尖，第一个瞧出这个白袍少年就是紫苑，不由惊呼。上前拉住紫苑的双手，目光瞅瞅的上下打量，不由扭头跟后面被人群簇拥着走过来的老太太啧啧感叹，“老太太，瞧瞧您这老五，倘若是个男人家，还真是迷煞了江陵的一拨子少女的眼呢！”
老太太新奇又高兴的哈哈笑起来，“真是个假小子，不是你们说，陡然一见，我都瞧不出来是她！”
屋里人这才看明白，难怪这个少年这般眼熟，竟然真的是平时娇柔娴静的五小姐。此时的她，站在那里腰杆挺得直直的，目光清亮，神情沉静优雅。
几位小姐不由围聚过来好奇的打量着一身男装的紫苑，大家都很好奇，今天的这个日子很难得，紫苑不想办法让自己更加出目，反倒把自己弄成个假小子做什么？
顾氏更是讶问，“五丫头，你打扮成这样是何故？”
紫苑抿嘴一笑，“承蒙祖母喜欢，给紫苑介绍了一个江陵城有名的胭脂铺掌柜洽谈指甲油的事宜，紫苑想趁今晚之机，再去那家铺子跟那位掌柜具体谈谈细节问题。所以我装扮成这样更加方便一些。”
顾氏恍然，“哦，原来是为这事，我也听你祖母说起过，既如此，那就随你吧。宋妈妈和春暖花开你都带着，要寸步不离，今晚人多。”
于氏挤过来，惊讶的打量着紫苑，尖细的嗓音格外的高昂，“我没听错吧，五丫头也要做生意？你才十一岁，不怕上当受骗吗？”
“没有，我不过是对指甲油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还不知道人家掌柜的相不相的中。”紫苑腼腆一笑。
“是哪一家店铺？大妈我在江陵城认识的胭脂水粉铺多了去了，你说给我，我好给你参谋一二！”于氏拍着胸脯眉飞色舞的道。说起做生意，于氏自信满怀。
顾氏眼底闪过一丝鄙夷，说出口的话语却温婉有度，“好了，大家伙收拾一下就赶紧出发吧，早去早回。
几位小姐分为两辆马车，紫苑和紫菱同坐一辆，在凌府门口上的马车。
紫苑先钻进马车，随后是紫菱，马车很快就驶出了大半条街，突然，车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一直追着她们的马车，一个粗嘎的男声在外面大声喊问，“七小姐在哪一辆马车里？”
紫苑那会子正听紫菱说话，紫菱正描述着往年出来观花灯的盛况，那个声音遽然响起，紫苑不由侧首睨了眼窗外，紫菱没有留神，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说话。
突然，有人从车窗外捅进一根马鞭，把车窗帘子给挑了起来，外面街道上隔一段路就挂着一大串灯笼，朦胧的红光从挑起的帘子下面射进来，合着一起出现在紫苑和紫菱视线里的，还有一张猥琐的笑脸。
“哈哈，七妹妹，果真是你，总算被我找到了，哎哟哟，你今晚可真好看，看的二哥我心花怒放呀！”来人一上来除了献上满脸的淫邪之笑，接着就是脱口而出的轻浮话语。
不是凌泽瞿，还能有谁？
“哎哟哟，七妹妹，你好大的胆子，这才刚出府呢，就藏了个少年郎在自己车厢里，太猴急了吧……”凌泽瞿在车窗外朝紫苑打着口哨。
紫菱捂着嘴笑，紫苑扭过脸来瞪了他一眼，冷嗤了一句，“二哥眼花了吧？”
凌泽瞿眼睛惊讶的瞪起来，捏着下巴瞅着紫苑，笑的很龌龊，“原来是老五呀，怎么打扮成这样？嘿嘿，有点意思……”
紫苑没理睬他，扭头望着另一侧，当他是空气。
凌泽瞿一直驱马走在马车的一侧，跟里面的两位小姐攀话，紫苑不理睬，都是紫菱在回应。
凌泽瞿骑在马上，跟紫菱的马车并驾齐驱了好长一段路，为了卖弄自己的骑术了得，他甚至侧着身子探着脑袋把一张有点变形的脸凑到车窗边，还故意做出一些很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幼稚且滑稽可笑。
紫苑和紫菱惊讶的对视了一眼，紫苑忍不住把脸扭到另一侧不去看他，而紫菱早已咯咯的笑了起来。
“二哥，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猴子骑马呢！”紫菱笑嘻嘻的趴到凌泽瞿那边的车窗沿边，跟凌泽瞿四目相对的说笑。
“七妹，你这话问的好没良心，你应该知道我咋在这里出现，要不是因为你，我早跟我那些哥们去热闹去了，何至于现在还一个人骑马溜达！”他满脸的嬉皮笑脸。
“什么意思啊？你一个人落了单，跟我有何关系？谁没良心了？”紫菱今晚心情大好，所以跟这个她瞧不起的凌泽瞿也多调笑了几句。
“嘿，瞧你这话说的，伤了哥的心哪。不是你让我在这里等你的吗？你个小没良心的！”凌泽瞿梗着脖子邪笑着骂紫菱，目光直勾勾的瞅着紫菱的脸。
紫菱微怔，怎么感觉他今晚说的话好古怪？紫菱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他抓住车窗帘子的手，被他一把抓住。
紫菱吓了一跳，手触电一样的缩回来，手里的帕子还是被他抢去了。
“啧啧，七妹妹，你的手帕好香啊，这块也送哥哥我吧！好不好？”他厚着脸皮贴近，口里喷出的热气扑在车窗上，酒气里夹杂着淡淡的臭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