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日来,致远堂不再像以往那般被无尽的沉默悲伤笼罩,而是从早到晚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围坐桌旁用早膳的人也从三个变成了四个,菜色也不再寡淡冷清,纵然不像以前阖家都在时那般花样繁多,但比起这三年来每天早上烈老将军烈老夫人和苏麽麽三人所用,已堪称丰盛。
“云儿,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水晶马蹄糕,快尝尝!”
烈老夫人满脸笑意夹起一块马蹄糕放入了烈云面前的碟中。
谢过祖母,烈云把这做成马蹄形状,如婴孩半个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小小糕点,一口吃下!
咀嚼两下,细细品着那软糯香甜的滋味,烈云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来。
水晶马蹄糕是苏麽麽最拿手的糕点,烈云已经三年未尝到了,这味道还跟儿时苏麽麽做给自己吃的一样,分毫未变!
”这是苏麽麽今日一早天未亮就起床专门为你这小馋猫做的,好吃吧?“烈云那一脸享受的小模样,烈老夫人真是越瞧越喜欢。
”好吃,好吃!“烈云不住地点头,看向苏麽麽,”麽麽,自打我回家,您这几日就变着法的天天给我做好吃的,知道您最疼云儿,但麽麽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要累着自己啊!“
苏麽麽开怀大笑,”哈哈,傻孩子,麽麽不过给你做些吃的,又哪能累着自己,只要你喜欢吃就好。你不知道,看你吃得越香,麽麽这心里就越高兴呢!“
一旁的烈老将军轻轻咳了一声,”丫头,苏麽麽最疼你,我和你祖母两个难道就不疼你了?“
烈老夫人嗔怪了烈老将军一眼,都一把年纪了,竟还在孙女跟前讨宠!
烈云一把抱住了烈老将军的胳膊,笑得双眼弯弯,如盛满了碎光的月牙。
”祖父祖母自然也最疼云儿了,云儿最喜欢祖父祖母还有苏麽麽了!“
”这还差不多!“烈老将军抬手摸摸孙女的脑袋,也笑眯了眼。
烈老夫人和苏麽麽看着祖孙二人那笑起来如出一辙的模样,也不禁弯了嘴角。
红梅和紫兰看着烈云那如朝阳般灿烂的笑容,却忍不住心里唏嘘。
现在的郡主,才像一个被捧在手心长大,天真烂漫的娇娇女,而不像在崔府那般,事事处处都需小心翼翼,更要谨慎布局与程锦思和那背后之人暗中过招。
在一旁侍候的两个小丫鬟,也抿着嘴乐。
这两个小丫鬟并非致远堂的老人。
烈老将军戎马一生,克己节俭,与烈老夫人身边原本一直是两个叫元夏、元秋的丫鬟在服侍。随着两个丫鬟年岁渐大,烈老夫人不愿亏待了她们,本想着给烈风办完了亲事,就给二人放了籍,再从烈锵和烈铮麾下寻两个老实忠义之人婚配,让伺候了自己和烈老将军这么多年的姑娘们以后也做那官家太太享享福。
可惜后来大长公主府和边关事发,一切全成泡影,喜事不再,只余心伤。
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从连番打击中挺了过来,不忍耽误二人,就把元夏和元秋的卖身契都还了,还备了足够的银两,让二人出府去找个好人家过安稳日子。可二人眼看烈府遭此横祸,如何肯离开!
直到几个月前,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实在不忍看二人就这样留在烈府耗尽一身芳华下了死令,元夏和元秋才眼含热泪向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磕了头,拿着包袱离开。
谁知,次日一早,门房的小厮却在大门外的石狮脚底发现了一封信,正是元夏和元秋所留,信上言道,二人已启程去了江南苏州府,会在那里安身立命,权当为郡主守着封地了。
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即刻让管家烈满仓派了府中侍卫去追,定京离着苏州府路途遥远,两个娇弱姑娘手无缚鸡之力,若遇上歹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侍卫们一路赶去,却始终未发现二人的踪迹。
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心里只觉后悔,若非自己强令二人出府,也不会如此!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烈管家见两位老主子本就因大爷二爷的死而整日郁郁寡欢,现在为着元夏和元秋又伤了神,就主动请缨,说服了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带上侍卫下江南寻二人去了,至今未归。
烈云当时听烈老夫人讲完,心里满腔的感动。
身边想置自己于死地的恶人不少,可关心自己爱着自己的好人更多!
严冬时分,屋外天寒地冻,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早膳用罢,同前几日一样,烈云并未回思卿院去,而是留下陪三位老人家喝茶说话。
思卿院,正是烈铮和程霓裳的院子,从名字就可看出夫妻之间情深几许,只可惜,二人终究是不能白头偕老了。
烈云回来,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本想让烈云就同二人一起住在致远堂,可烈云思量一番,以后会如何还不知道,但接下来这几年,自己必是不能像一般贵女那样,日日囿于闺中吟诗作画,绣花弹琴,纵然心中不舍,但为了方便日后行事,烈云还是找借口住回了父母的院子。
失而复得最是珍惜,三年时光已逝不可挽回,那就好好把握当今。所以回来这几日,除去睡觉,其余时间烈云都留在致远堂,好让祖父祖母还有苏麽麽尽享天伦之乐。
对于烈老将军烈老夫人和苏麽麽来说,亦是如此。三人已过半生,经历几多风风雨雨,最是明白,与权势财帛相比,人才是最重要的。人安在,一切皆可重来,人若死,一切皆化虚无。
所以烈云回来以后,三人对这来之不易的团圆倍加珍惜,恨不得时时刻刻把眼睛都粘在烈云身上,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苏麽麽刚捡了件烈云儿时的糗事说了,羞得烈云直跺脚,也把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逗得哈哈大笑。
看着三位老人家红光满面,开心得仿若忘记了所有伤心忧愁,烈云摸了摸腕上的紫翡玉镯,还是问出了心中按捺许久的话。
“祖父祖母可曾听说过凤令?”
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看了彼此一眼,“云儿你是如何得知凤令一事的?”
“我是听母亲说的。”烈云眼中闪过哀思,“就是外祖母府中起火那晚,母亲为了救我,说要把凤令给了程锦思和那黑衣人。只是,”想起程锦思把毒药灌进母亲口中,母亲最后看向自己那不舍眷恋的眼神,烈云眼中的哀思又化为浓重的恨意,“母亲并未来得及告诉我凤令到底是什么,就被程锦思害死了,只在临死前偷偷把她腕上的镯子给了我。之后,我被那黑衣男子打晕,也并不知他们究竟有没有从母亲那里抢走凤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