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透过衣衫,竟是刺骨的寒冷。雨水打湿了额前的长发,紧贴着皮肤,不住的滑落着水滴。慕容逝此刻冻得连嘴唇都有些发紫,浑身不住打着冷颤,根本就已经被冻得没有什么知觉了,双腿机械的迈动着,根本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走去。
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房子被烧了,他好不容易,从黑暗中挣扎着醒来,又有什么意义?!他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记得……那时候,大概是他六岁吧。他得了重感冒,却被饿得好几天没有吃东西,晕倒在了路旁。那时,他把自己带了回去,却用一桶冷水泼醒了自己,当时的他就问自己,要不要活下去。
活下去……看起来,多么简单的三个字眼。
慕容逝甚至在想,如果他当时没有选择活下去,而是……选择死亡,他会不会就不这么痛苦了?不曾认识过锦落,不曾得到过锦落,又何来……失去她……
不对呵,自己……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得到过她啊……
慕容逝苦笑着,全身的细胞好像都被麻痹了一般,没有了一点知觉。浑身,只剩下累到了极点的疲倦,他甚至都不想再走下去,只想这样躺下去,这样一睡……抑或,再也不起。
雨却似乎突然停了,慕容逝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才发现是安澜,不知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撑着伞。伞并不大,为他撑起了一片晴空,可安澜半个身子却出去了,淋湿了她的衣服。
慕容逝艰难的张了张嘴,嘶哑的声音从吼间溢出。
“你……怎么在这里?”
安澜却没有答话,伸手竟是替他整了整衣服。
“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这样你不淋病了才怪……这样,好不容易才让你回来,你要我怎样放心的辞职?”
慕容逝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眼神闪烁,错综复杂。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到现在,在自己最需要安慰的时候,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依旧不是自己最期望的人,他倒是,是该笑,还是该哭?!
“我先送你找地方让你好好洗个热水澡,歇会吧。”
安澜叹了口气,扶着有些虚弱的慕容逝往宾馆的方向走去。
在前台小姐奇怪的眼神下,安澜犹豫了下,刚准备说单人间,却听到从刚才起就再没开口的慕容逝竟是哑着嗓子说了句,双人间。安澜一愣,倒是也没多说什么,接过钥匙,扶着慕容逝走进电梯。
“水温合适的,你先去洗个热水澡,然后换上睡衣,别感冒了。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不要……辜负他。”
安澜从浴室试了试水温后,递给慕容逝浴巾和睡衣,这样说道。
可慕容逝却呆楞的站在原地,没有接。半晌,才喃喃的说道,“是你……如果,是你,该多好……”
安澜听到这话,也知道他在说谁,眼眸中的神采立刻暗淡了下来。可是,却出乎意料的,她竟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伤心。勉强的笑了笑,安澜把手中的浴巾和睡衣塞给他。
“那你洗完澡,记得换好衣服擦干头发,我走……”
可是,安澜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慕容逝狠狠的推到墙上,打断了要说的话。此刻的慕容逝,双眸中满是绝望,满是看了就让人不由自主震惊住的绝望!
安澜就被他震惊在原地,那整个人就好像没了任何生机一般,好像放弃了活下去的信念一样,如同受伤的野兽,狠狠的撕咬着自己的身体,毫不留情,身体传来的刺痛感让安澜皱紧了眉头,恢复了神智。
费力的推开慕容逝,见此刻的他根本即使可以说是完全丧失了理智,安澜恼怒的竟是直接一巴掌挥了过去。
“慕容逝?!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慕容逝,你看清楚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安澜,是爱了你那么多年守护在你身边那么多年的安澜,而不是殷锦落!慕容逝,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以前,你仗着我爱你,我就那么一颗心都给了你,你随便伤,没关系。但是现在,慕容逝,我花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离开你,我答应过向雀要给他一个未来,我要给他一个幸福的未来!你不要再来这样折磨我了啊……看清楚,问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再动手!”
说完,安澜转身离去,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慕容逝呆楞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直到房门砰的一声关上,这才缓过神来,恼怒的攥紧双拳,狠狠的把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了两下。
慕容逝,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而门外,安澜也是靠在门上,哭的泣不成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慕容逝,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的,对吧?我在你的心里,不过是个棋子的位置吧?!慕容逝……你好狠的心,你真的,好狠的心!安澜咬了咬牙,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离开。
可是,她的唇边,却始终带着一抹苦笑。她现在,还能怎么办?向雀……早就放弃她了吧,她始终记得,上次向雀看到她时,眼底是那么的……失望,或者说,是绝望。
失望多了,就会变成绝望。
向雀等了自己那么多年,却在最后,自己决定要把手交到他手里的时候,放弃了。可是,安澜却不怪她,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是……那种情况下,自己能怎么办?慕容逝的身体被奇怪的人,或者说是灵魂占领,什么借尸还魂什么附身,简直好像看小说一样,可是他却确实不再是他了。她没办法,她只能选择帮他让慕容逝回来,因此……推迟了和向雀的婚礼。可是……她真的没办法啊,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容逝的身体被另外一个,莫名其妙的灵魂占领,而且……她还什么都不能说,她不能告诉向雀啊!
擦干了泪,安澜拨通了舒郁的电话。
“已经……没事了,我找到他了,也把他送到宾馆了。你们在哪,我这就去找你们。”
电话那头的舒郁愣了下,口气有些犹豫。
“我们在医院,但是……安澜,你还是……不要来比较好吧?向雀也在。林景祯的情况很不好,现在还在抢救中,锦落都哭了好久了,他们俩正在门口守着呢。对了,那是怎么个情况啊?”
安澜叹了口气。
“舒郁……有些事,电话里讲不清,而且……就算我说了,你也未必会信啊……”
“那你也得说说吧?向雀和锦落现在都快恨死慕容逝了,还说什么,是慕容逝推了林景祯一把才会这样的,说是……林景祯这样,全是慕容逝害的……”
“不可能!绝对不会是他的!虽然我那个时候没跟他们在一起,我跟你们保证,他不是那样的人啊,他很重义气的,当年他为了义气,甚至都没有动方尘啊!”
舒郁被安澜那暴躁的声音震得不由自主的把手机拿开,保持和耳朵一臂的距离。
“冷静点安澜,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这确实是向雀和锦落亲眼看到的。如果有什么隐情,也要能说服他们两个啊,现在他们俩像疯了一眼,根本担忧林景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啊!”
安澜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世上,会有那样奇怪,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啊……”
听到安澜那有些飘渺的声音,舒郁糊涂了。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人不人,鬼不鬼?”
“舒郁……谢谢你,刚才告诉我慕容逝的事。不然……我还真的找不到他。”
可是,安澜却没有再说下去,径自挂断了电话,留舒郁一个人对着忙音发愣。
什么人不人,鬼不鬼?!她在说什么?!
舒郁胡思乱想着,把手机塞回口袋,回到急救室。门口,向雀和锦落还在守着,一向很镇定的向雀在门口不断的踱着步,嘴里竟是还叼着一根烟,面露愁容,眉毛皱的快拧成一根麻花了,而锦落此时也许是哭的累了,歪在门口的躺椅上,正呆愣愣的看着。
“如果他醒来,我决定做他女朋友。”
锦落猛然一说,一下子,向雀和舒郁竟是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锦落?!你是说真的?”
舒郁难以置信的问道,而锦落,则是表情十分认真严肃的点了点头。
“锦落,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爱他么?”
“现在不……但是,我跟你保证,我会努力去爱他的。”
向雀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烟摁灭。
“锦落,你现在这么做,算什么?你是觉得愧对他,还是怎么着了?你不爱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从某种意义上讲,你这也是对他的伤害,你懂不懂!”
可是,锦落却好似没听到向雀说的话一般,整个人都没了生机,呆呆的靠在椅子上,怔怔的望着急救室的门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