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红豆的时候,邱小薇发现自己从电视上看到的对吸毒者的认知完全被颠覆了,她在红豆的身上看不到破破烂烂的衣服、也没有无神空洞的双眼。
红豆的穿着很土气,但是却很整洁,有些凌乱的头发下遮盖的是一双充满了不安与恐惧的眼神,红豆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襟,牙齿咬着双唇,看上去很紧张,紧靠在身侧的双臂显示出红豆的不安与焦虑,凭借着过往的采访经验,邱小薇知道这种身体形态表明红豆对自己很是防范,她是一个有着很强的自我保护的女性。
“红豆你好,我叫邱小薇,小呢是大小的小,薇是蔷薇花的薇。”
顿了一会,邱小薇又接着说:“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首叫小薇的歌,跟我的名字一样的。”邱小薇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让受采访人放松警惕,轻松的话题会拉近与受访人之间的距离。这一招,邱小薇屡试不爽。
然而对于邱小薇的话,红豆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丝毫的反映,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不过这并不会难倒邱小薇,刚出道的时候陈主编就告诉过邱小薇,要想能采访到你想要的素材,那就必须要准备多手方案,好稿子永远都属于那些准备充分的人,这几年,邱小薇一直按照陈主编的教导去做事,虽然每次自己精心准备的方案都未必能用得到,但是长期养成的习惯,让邱小薇的思维变的非常敏锐。
既然轻松的话题对红豆不起效果,那就换个方式,进羁押室之前胡警官曾说红豆是个年轻的妈妈,那就从她的孩子找突破口,母亲的天性是能打破一切阻碍的。
“红豆,听说你有一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啊?”邱小薇的声音很轻,但是这句话对孙红豆却如钟声般刺耳,深深的刺激到了她刚才还迟钝的神经,邱小薇看到孙红豆的身子抖了抖,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什么,只有一声微弱的啊声传进了邱小薇的耳中,孙红豆眼神中的焦虑让邱小薇看到了对话的希望。
“胡警官,我能单独和红豆聊会吗?”邱小薇转头对胡警官说,有个男性在身边,恐怕红豆很难张开口去和邱小薇聊起自己的孩子。
胡警官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羁押室,离开时胡警官对邱小薇说:“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门外。”
狭小的羁押室内只剩下了邱小薇和孙红豆两个人。孙红豆一直都没有再开口,但是她的反映让邱小薇知道,红豆很牵挂她的孩子。
“要喝点水吗?”邱小薇起身走到桌子边,拿起暖壶倒了一杯水递到孙红豆的面前,孙红豆愣了一会,抬手接过了杯子。
“孩子现在谁在照顾?”邱小薇问道。
“孩子她奶奶。”红豆的声音依旧很小,小的需要邱小薇竖起耳朵用力的去听。
“孩子的爸爸吗?”
“不知道,早前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为什么要吸毒?你不知道这是会害死人的吗?难道你没有为你的孩子想过吗?”
“不是我想吸毒,是我那些该死的打工的工友害我染上的,后来就戒不掉了。”
“能和我说说你的家庭情况吗?也许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地方。”
邱小薇手中拿着几张纸,上面是进门前胡警官交给邱小薇的,上面有孙红豆的个人资料和家庭情况,邱小薇看过几眼后已经记在了心中,但她还是希望能听红豆自己讲出来。
“你真的能帮我吗?”红豆颤抖着双唇问邱小薇,眼神中透着一丝丝的希望。
红豆的情况并不复杂,出身在S县城的农村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中,初中毕业后到D市打了几年工,然后回到家乡跟同村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结婚,二十岁的时候就生下了自己的女儿,后来打打工的时候又被有毒瘾的工友欺骗,染上了毒瘾,而丈夫前段时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离家出走了。
没有收入的红豆,熬不住发作的毒瘾,便把孩子托给婆婆照顾,一个人跑来D市,找以前打工的姐妹们求助,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会给红豆凑些钱用,想让她找个工作打工,可是红豆却把钱都用来买毒品了,后来这些姐妹们也不敢再借钱给红豆,时常毒瘾发作的红豆靠打工赚的钱完全不够她买毒品的,没办法,为了满足自己的毒瘾需求,红豆开始游蹿在街边和小区内,寻找可以下手的目标进行偷窃,可惜红豆显然没有什么经验,一个月内连续被抓,这次已经她第三次被抓进派出所了。
在邱小薇手上的记录中,虽然红豆需要大笔的资金来吸毒,但是她每次盗窃获得的钱,都有相当一部分被邮寄回了老家,也就是说红豆在忍受着毒瘾带来的痛苦时,还是把一部分毒资作为女儿的生活费。
“我能见见我的女儿吗?”红豆突然问。
“只要你能戒毒,好好改造,出去后就能见到你的女儿,但是如果你不能戒毒,就算出去了,见到你女儿,你也没有能力照顾她。”邱小薇的语气听上去近乎无情。
“我…我…”红豆连说了几个我,却一直没有接下去。
邱小薇感觉到和红豆的聊天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是该进入正题了。“红豆,为什么你始终不能戒毒,听说派出所的民警已经两次把你送到戒毒所去了,但是你出来后,又开始吸毒,为什么?”
“你很爱你的女儿,但是为什么又要这么做去伤害她呢?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儿未来将要过的是什么生活?在她的成长路上,既没有父亲,又没有母亲的陪伴,你就是这样爱你女儿的吗?”邱小薇步步紧逼。
“我…我…”红豆被追问的有些急,似乎思绪已经有些跟不上,除了说我之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表情中充满了顾虑。红豆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好似有什么在压迫着她的胸口让她呼吸困难,思虑良久,红豆突然提高嗓门喊了一句:“我不能说,我不能说。”说完之后,红豆竟双手抱头哭了起来,只是哭声仍然是压抑的,低声而抽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