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红袖如约来到林贵开得酒铺。
北方的冬天干干的冷，刮在脸上生疼。
转过小巷，看见巷子旁边有浅浅的积雪，红袖脑海里忽然想起，某个冬日，素香毫不忌讳地坐在别人的屋檐下，脱掉鞋袜……
墙内，有人撒娇一样的埋怨，埋怨那梅花不好摘，那时她听得仔细，那是小姐的声音。
红袖此刻，一时惆怅。
老树下，林贵正一手捧着书，一手拿着酒杯。
复杂的情绪涌上红袖的心头。
一向伶俐的她，突然不知该怎么开口，掩藏自己的喜怒。
刚好，柜台的八宝瞅见了红袖，八宝兴奋地招了招手让红袖过去。
红袖从林贵的背后绕了个大圈子来到柜台。
八宝从柜台后捧出一堆果脯笑道：“红袖姐姐，八宝请你吃好吃的。”
红袖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酸甜酸甜的。
“好吃吗？”
“好吃。”
“嘻嘻……”八宝露出了洁白的俩颗小兔牙。
俩人闲聊了几句，红袖抬头看天，时辰不早了，问道：“昨个儿你家公子说得酒呢？”
“什么酒？”八宝一脸疑惑道。
“柜台下面的右边，有个小朱色酒坛装着的。”林贵喝了一口酒，翻了一页书，冷不丁的到道。
八宝弯下腰，是有瓶酒在那里摆放着。打了个绳结，方便提着酒坛。
……
红袖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托着酒坛底，没有绕着离开，她犹豫了一下，停步在林贵身边轻声道：“谢谢林公子的酒。”
林贵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酒。
继续看书。
八宝忙时给买酒的客人打酒，闲时，托着下巴，明目张胆地瞅着林贵。
乐乐地想：这样才是她的好公子。
莫府。
陈小姐把这瓶酒从朱色的酒坛倒了出来，流入到另一只乳白玉的瓶内。瓶上绘着一枝嫣红色的梅花，本是一只很平常的瓶子，可陈小姐摸着它，
却感觉有一点温润在流转。
他说过，性子冷的人，也不一定是冰冷的。
只不过他们都是玉做得，只有握久了，便能感觉到他们的温润。
百辗转在手指尖。
柳城上好的青梅酒，陈小姐慢慢地喝着。
喝到剩最后一杯。
放在掌间，盈盈一握。
酒的酸甜，让陈小姐想笑，又心酸。
她等了三年，终于等来他的消息。
她嫁给了世交之子，他娶了她府中的下人。
命运本不该有任何交集，可为什么却让他出现在这京城中。
她不急于问他素香为何不在她身边，却急于与他再见一面。
她深信书上写得：有缘千里来相会。
一杯酒水荡漾，还未来得及入口，便被另一个突然走进来的人人抢了过去，一口饮尽，他道：“这酒酿得不错!跟我小时候喝的味道一模一样。”
陈小姐抬起头，看着他；他拿着酒杯，也看着她。
半刻，他才说出一句话来，“还有吗？”
“没有了，只剩下这最后一杯了，是托柳城一个故人带来的。”
“哦，那真可惜，你会酿吗？我想尝尝。”
陈小姐婉然一笑，轻声道：“你若喜欢，等有上好的青梅，我便酿给你尝。”
红袖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一句搭一句，莫不过是夫妻之间的话，怎么听起来总觉得是满腹心酸。
索性微低下头，神游去了。
莫公子坐了下来，手里依旧拿着酒杯，盈盈一握。
他道：“这几句我不便常来了，父亲让我参加今年的武试，我需每日到武馆去训练。吃行都在武馆里，不过一旦得空我都会来看你的。”
“哦。”陈小姐轻声应道，又思索一句道：“要注意身体。小心弄伤了自己。”
莫公子一直有些紧的眉头，一下舒展开，他依旧意气风发，笑道：“你若闲闷，可以出去逛逛，我已经跟父亲和母亲他们说过了，不妨事的。他们俩位老人也念你一人远嫁至此，也怕你一人
闷坏了。”
这句话对于嫁入富贵家的媳妇儿来说，算得上恩赐了。
哪家的富贵媳妇儿不是只能守在家中，侍奉公婆。
最主要的是，陈小姐嫁入莫府三年，却未有一子，但是莫公子却一直没有纳妾。
传宗接代。
……
红袖见气氛缓和了很多，满心欢喜，趁俩人聊得舒缓，慢慢退了出去。
掩上了门。
倚靠在游廊的柱子上，看风吹动淡黄色的腊梅。
暗香涌动。
她心底如实想：莫公子跟小姐从小就好似青梅竹马，只不过后来莫公子随他的父亲去了京城，俩人才断了联系，但是一直到小姐出嫁，俩人都有书信往来。他们俩个人才是正统的一对儿。
只有这样，才能对小姐好，也才能对陈府好，往私心里说去，也是为自己好。
林贵，那是素香的。
可是素香，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林贵是素香的相公，那林贵会想他吗？
红袖哑然笑了一下，心里仍旧是道不明的情绪。
莫公子跟小姐聊了一会儿，有丫鬟过来传话，说老爷有话要与少爷说，莫公子听了后，便走了出去。
陈小姐在屋内叫红袖进去。
她说道：“出去看看，给我找些青梅来。”
红袖高兴地应了一声。
快步走了出去。
陈小姐闲着没事，就着花样，做起刺绣来。
一朵富贵雍容的牡丹在手中的针线穿梭中。
舒展开来。
虽然此刻不是青梅产得季节，但是在京城，有聪明的商家将青梅用冰窖储存起来。
北方天寒干燥，虽然青梅没有时节的新鲜，但是保存这样，也不错了。
红袖小心翼翼地抱着包裹地青梅，走着。
迎面却与对面的人撞到了一起。
“你怎么走路的？！”红袖抱怨着，心疼地蹲下来，捡那青梅。幸好包裹很严实，青梅没有散落多少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面的人忙说着，也蹲下来捡青梅。
红袖依旧不饶不饶的抱怨着。
当她拍打了一下衣服，起身与对方的视线相对的时候，她愣住了。
对方也愣住了。
她是素香！
她是红袖！
素香手中的一颗青梅滑落下了，她静静地看着红袖，红袖眨着眼睛，不确信一样，又认真看了一眼素香。
她的记忆，故意被掩藏的记忆，全部被唤醒。
恍然中，以为还在柳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