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发觉哥儿不像奶奶,不像爷,反倒像奶奶娘家教针线活儿的周大娘。要说这事儿就这样巧,当初李氏发现母亲的奸情时,将冬梅留在娘家呆了一段时日。所以冬梅能看出这哥儿和周大娘有几分相似。
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周大娘不过是一个针线上的媳妇子,又和奶奶不沾亲不带故的,怎么能和哥儿长的像?
这样一想,冬梅也撑不住摇头笑了起来。正巧,春兰撩开帘子进屋,看她笑的奇怪,问道:“冬梅,你这是笑什么呢?鬼头鬼脑的。”
“没什么。”冬梅摇摇头,这事儿怎么能说?瞄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四儿,隔着一层珠帘,只觉得四儿和悦尘音两人,除了神情不像,长相倒是有几分相似。
要是不熟悉的人看来,只怕认错也是有的。
李氏也看见了四儿,扬起笑脸,冲着四儿招手,道:“四儿是吧?快进屋来让我好好看看。”
四儿动了动脚,看着珠帘里的一切,心里害怕,不敢进屋。直到春兰过去拽着她到李氏跟前,她才噗通一声跪倒地上,道:“四儿请奶奶安。”请了安,就俯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心里恐惧而不敢乱动和知书达礼目不斜视,这是两种概念。李氏看出四儿是胆子小,不敢乱动,笑着让春兰将四儿扶起,道:“好孩子,到了我这里不用讲这些虚头八脑的规矩。来,过我身边来。”
四儿看李氏笑的极是和睦,犹豫了一下,走到李氏跟前。李氏含着笑,拉着她的手,上下、左右、前后转着圈儿看了一遍,眼里闪过一丝满意。果然生的十分像。
一旁的案上摆着一盘闻香用的柠檬,青青的皮儿,只有在尖儿上挂着点儿淡淡的黄,再加上果子的清香,极是诱人。
四儿的眼神就时不时地朝那果子上溜。李氏更是满意,这样眼皮子浅的孩子才好掌控,哪像悦尘音,什么好东西到她手里头,也不过轻飘飘像接一片树叶,眉头都不皱一下。
春兰看了眼李氏,上前拿起一个柠檬塞到四儿手里,笑道:“这个给你拿着玩儿,不能吃,还没熟的。”
李氏挥了挥手,道:“带她下去罢,等爷回来看过了再说。将昨日管事们孝敬的枇杷、桃儿什么的拿些出来与她吃。”春兰恩了一声,带着四儿下去了。
冬梅将哥儿放回摇篮,道:“奶奶,这行的通吗?这四儿在年纪上可大了好几岁呢。”
李氏随手拿过一个柠檬,放在鼻子边嗅着,笑道:“这有什么行不通的?等到十五六岁的时候,身量也长足了,差个两三岁又有什么要紧?不过是看起来老成些罢了。这样还正好,薇儿那小贱人不就是小小年纪一连沉稳的模样么。”
见李氏主意已定,冬梅便不再说什么,道:“那姑,薇儿又怎么处置呢?”差点就在奶奶面前叫错了口。
李氏思量了一下,道:“我记得你外头还有个哥哥?将薇儿那小贱人交给你哥哥,让他看着处理罢,只是千万要干净利落。”
冬梅点点头,不再说话。
歇了会儿,春兰进屋来回话,李氏又想起绿萝,问道:“绿萝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春兰摇头,叹息道:“不论我们的人如何威逼利诱,她只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
李氏眯着眼想了想,道:“这事儿得抓紧,尽量在爷回来之前办好。另外,那老不死的怎么样了?”
一方面,李氏又希望沈氏早日死,这样李氏就是名正言顺的当家奶奶了。另一方面,李氏又不太希望沈氏早日死,起码再拖上个十来日,这样李氏就可以将很多事情做完了。
沈氏若是死了,李氏就要立即发丧,让家人快马加鞭去苏州府,请马存善回来主持大局。时间太短,李氏别的不怕,就怕不能从绿萝口中及时问出消息来。
沈氏手里除了握着有马家七成以上的资产,还有一大笔的私房、陪嫁。当年马家算什么?不过是刚解决温饱的小商户罢了,若不是沈氏带着丰厚的嫁妆下嫁,那里能有今日的马半城。
左右衡量了一下,李氏吩咐道:“去请柳大夫来与那老不死的瞧瞧,一定要再保她几日姓名。”
春兰等人答应下来,道:“奶奶多注意休息,月子里也别太过劳累了,凡事都有我们呢。”
不说春兰他们如何去分头行事,再说悦尘音和宋先生两人混出了府,来到了鸿升酒楼。
正是中饭时,鸿升酒楼里宾客云集,门口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大厅里更是人声鼎沸。悦尘音刚跨进门槛,小二认得悦尘音,忙上前来请安,道:“姑娘来的不凑巧,今日我们酒楼腌制十年的火腿第一次拿出来烹调,慕名前来的客人特别多,现在楼上只得一间小雅间了,只怕不能与各位姐姐添桌了。”
几个小丫头脸色一暗,自古主仆不能同桌而食,她们又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家,不愿意降低省份大堂那种大庭广众的地方吃饭,若是雅间里不能再添张矮桌,她们只能在一旁站着服侍,饿着肚子了。
悦尘音心里却十分欢喜,上菜的时候,和几个明显不甘愿的丫头道:“姐姐们难得出府一趟,我和先生用饭也不用你们服侍了,去逛逛也行,一个时辰后来接我就好。”
这几个丫头都是李氏的人,又不如冬梅等人有成府,觉得就这样一个养女,那里配她们几个服侍,现在听悦尘音这样一说,当即福了一福,离开了鸿升酒楼。
打发走了小丫头,悦尘音说要上厕所,拉着宋先生从酒店后门溜了出去,宋先生去喊了辆马车,两人飞快地上了马车,悦尘音道:“师傅,西郊。”
宋先生看着她,心里隐隐猜到马家出事了,道:“我也不管你要做什么,只是你千万要小心才好。一会儿我将你送到我朋友处,再别回马家了。”
悦尘音心里一暖,微微摇头,笑道:“先生,下午就将马家的馆辞了罢。”顺手摘下脖子上的垂珠螭金项圈,递到宋先生手上,道:“学生顽劣,不堪教导,先生一气之下离馆而去。”
她倒是很想逃,大不了迟上几年再将东西交到马存善手里。可她要是逃了,宋先生就要担干系。到时候马家再说宋先生拐卖**,那宋先生的一世清誉就都毁了。
宋先生生性孤傲,不耐烦敷衍那些达官贵人,只愿以教人学琴为生,有了这样的不良记录,以后谁家还敢让宋先生去教学?
只这一条,悦尘音就不肯就这样逃走。
手上传来沉甸甸的感觉,宋先生将项圈还给悦尘音,道:“如此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家留着罢。”顿了顿,笑道:“放心,在哪儿也饿不死我。”
悦尘音不肯收,道:“先生琴艺高超,即便是不再马家教馆,学生还想日后去先生居处请教,先生若不肯收下此物,是不是真的嫌弃学生资质驽钝,不肯再教?”
宋先生叹了口气,将项圈收好,叹道:“罢了。”
说话间,马车就到了西郊外的马家坟茔处。
车夫多少有些忌讳,不肯上前。悦尘音笑了笑,拉着宋先生下车,在一片坟堆里,找到一座夫妻墓。
墓不小,成拱形,坟左右两边,左边已经埋了马家老爷子,清明节的时候,悦尘音还来给马家老爷子烧过纸。
先人的墓地,子孙后代除了往坟上添土,是没有谁敢擅动墓上一寸土。即便是外人,也没有挖人祖坟的道理。将盒子藏在这里,最是稳妥不过。
悦尘音跪在马老爷子坟前,心里默念:我这也是为马家办事,万不得已才将主意打到这来的,马老爷子你再天有灵,你千万别怪罪与我啊。
念完,悦尘音磕了个头,找了根粗树枝,开始在墓上刨起坑儿来。宋先生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匕首递过去,道:“用这个。”
悦尘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小匕首,果然比那树枝好用多了。挖了一尺半,觉得再挖下去可能就挖道棺材板了,这才将盒子和簪子一块儿埋进去。
悦尘音将土填进去,为了结实,还在上面踩了几脚,现在不过是初夏天气,雨水又多,土壤湿润,只消过了这一夜,被她刨开的杂草就又能活过来。到时候,谁能看出来这墓被人动过手脚?
做完这一切,悦尘音擦了把汗,道:“先生,我们回去吧。”
回到鸿升酒楼,悦尘音在后院儿要了水洗手,回到雅间刚坐稳,几个丫头就逛完回来了。悦尘音暗道一声侥幸,笑道:“姐姐们都逛累了罢?不如让小二加几张椅子,姐姐们也坐下一块儿吃罢。”
几个小丫头先前还在心里暗骂悦尘音真当自己是姑娘了,乱摆主子款儿,如今悦尘音让她们坐下吃饭,当即就毫不客气地坐下来。
吃过饭,众人回府,到了二门处,悦尘音和宋先生分道扬镳。
悦尘音没走多远,冬梅就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笑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奶奶正念叨你呢。”
悦尘音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道:“薇儿正要去与母亲请安,今日薇儿带了母亲爱吃的点心回来。”
悦尘音跟着冬梅来到李氏的院儿里。
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立在院儿中,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