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瑾瑜为难看着方墨,他自是不想几人就此分道扬镳,但是方墨说得也是实话,汜水军情刻不容缓,可要他丢下方墨,他又觉得为难,想要问她到底有何事?却有问不出口,方墨要不是不想说,他问了也白问。萧帧只在一边冷冷瞧着,不发一言。
方墨见孙瑾瑜为难,笑着对他说道:“你放心,我完事了就会跟上你们,指不定还能先你们一步到肃北呢。现在舟州进城盘查严格,出城却还好,你们还是早些行事。那北狄五王子宇文跟我们打过照面,尤其要小心别正面遇上了。”
孙瑾瑜见方墨主意已定,只得慎重说道:“你一定要小心些。”
方墨笑了笑,说道:“我送你们出城吧,依我说城东历山你们也别去了,谁知道那五王子会不会留了人手在那里等着。萧二爷那里,你们心里记得就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萧帧冷哼一声,冷冷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冷血?只记挂自己生死,不管他人死活。”
方墨觉得心头一哽,不怒反笑,说道:“帧少爷重情重义,既是想去那历山会一会北狄五王子,只管去就是了,就当我方才那话没说。”
孙瑾瑜见这两人又闹腾起来,连忙低声劝阻方墨说道:“我知道也是为我们着想,你说得也对,咱们别的不怕,就怕他们在那里守株待兔。帧少爷也只是说一说气话,你放心,我们不会去。你一个留在舟州,千万要小心,他也是见过你的面的,虽然眼下你换了装束,难保不会被他认出来。”
方墨点了点头,不再理会萧帧。几人收拾行李,离了客栈,天方初亮,方墨眼见孙瑾瑜赶的马车出了城门,绝尘而去。她才转悠回来,在州府附近一家酒家坐定了,点了三两盘菜肴,眼见两三个时辰过去。州府门口人流来往穿梭,不要说方大福,就是曾遂和那北狄五王子她都没见到。
方墨也不气馁,另在人流繁华地找了一处面摊子,要了一碗汤面,边吃边和老板闲拉家常,总算是得了一些消息,知道那北狄五王子在城南有一所宅院。她料想曾遂必也住一处的,等到了天黑,换了一身行头,便摸到了那宅院里。
翻了院墙过去,是一大片树林子,黑漆漆的一片,她小心翼翼在里面探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总算在水榭一处方亭里看到了灯火,也不敢靠太近,遥遥看见里面有数人人头晃动,辨认了老半天,才知道对面坐的那人正是北狄五王子。
风浮树动,隔得又远,自是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方墨瞧着曾遂不在里面,也就没有心思再看下去,正要转身,突然听到亭中“啪”一声脆响,像是突然有人摔了杯盏。方墨转过头去。那五王子正临靠在亭栏柱上,面上似笑非笑的。亭中灯火昏黄,照于他俊美面上,青色眸子莹莹流彩。极是俊美的一张脸,方墨从那清冷绝美笑中分明看出几分恼怒与狠辣来。
周围的宁静祥和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方亭之中跪着的那两人索索发抖。那北狄五王子也不说话,青白手指缓缓抚着怀中的一只白狸猫。许是他动作略重了一些,那白狸猫“喵”一声尖叫,从他怀里跳下来,复又跳上对面栏柱上,转过头,一团雪白中,狸猫那幽幽眸子中分明有几分惧怕。
这夜无月,天阴沉沉的,周围一时静得可怕。那白狸猫想是要离开,沿了栏柱往岸边一跃,却在半空中就“啪”一声坠入水中,莹白毛发在清冷水面漂浮开来,水波微漾,将倒映在水中静怡夜景打的粉碎。
方墨眯着眼睛细细看,那北狄五王子正抬了手,微微笑,他青白手中的一线寒光晃得方墨瞳孔不由得一缩。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方亭里跪着那两人低头站起身,出了亭子。眼见着要往对岸而来,方墨连忙屏住呼吸。
方亭之中,北狄五王子面水而立,盈盈水波反照在他面上,昏黄光线忽明忽暗不定,此时他面上无笑,微抿了薄唇,青色眸子沉寂,灯火在身后照出万道光线,虽无一丝凡尘气息,却也阴阴森冷,让人望之惊寒。
那两人已经渐渐行至方墨附近。方墨听得他们中有一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你说这五王子到底是何意思?那两个小子能脱身可不能怪咱们没有使力!这两天,咱们兄弟几个天天在祁山猫着,只差将整个祁山都翻过来了,可还是没有找到人。今日虽然打了照面,可是那两小子也确实滑头,一转眼功夫就不见了。这人要是那么容易抓到,当初怎么可能从他手中轻易逃脱……”
“闭嘴!”另一人连忙低喝阻止,转头四下看了一圈,方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你也能瞎说话的?让你去找人,你就赶紧去找,哪里那么多废话?”
另一个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这不是憋得慌吗?咱们从前日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热饭菜,一连几日都猫在那荒山野外,差点冻死不说,也没有得到好处,还差点吓死!说真的,刚才我都差点吓出尿来,奶奶地,北狄这位五王子看着像娘们一样软和,竟是这般心狠手辣,那猫可也没坏他的事,他竟是不声不响一针就刺死了,我瞧着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另一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这是有意做与咱们看的。下次若是再出了纰漏,那白猫就你我的下场。先别管这些了,咱们得赶紧把那两小子翻出来才是,否则就没有今儿的好运气了。”
两人渐行渐远,方墨眉头轻轻皱起,看样子孙瑾瑜与萧帧这一趟回去不会太顺利,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现在躲在哪一处。
也不过转眼的功夫,待到她抬头往亭中看去时,那里面已是黑暗一片,里头的人已经走了,灯火晃悠悠在漆黑林中飘忽行进。
方墨略一沉吟,就跟了上去。既是找不到曾遂,听一听孙瑾瑜等人的消息也是可以的。
方墨跟着北狄五王子身后,远远看见他身边只跟了一名驼背老奴,那老奴面容虽然不奇,行走于漆黑寂静林子,一点声响都听不见,料到这人身手必是不凡。看着他们进到一处四方院里,院里青衣奴仆连忙过来说话,北狄五王子微笑了说道:“曾先生可有睡下来?”
青衣奴仆恭敬回道:“先生还没有歇下,正在书房。”说完话,那青衣奴仆正要过去禀明一声,北狄五王子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带了驼背老奴就往西侧偏院而去。
方墨一进院门就闻到一股熟悉药香气,她压住心头激动,跟在那两人身后来到西侧偏院,怕露了行迹,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躲在偏角树上往里面张望。那西侧偏院灯火正亮着,将两个人影倒映在窗格之上,而北狄那五王子也没有急着进去,只在领了那驼背老奴在檐下悄无声息站住了。
此时屋里有人说道:“大人这伤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脾肺都有累及,若不好好医治,恐怕过二三年这伤势就会发作,到那时候就难办了。”
方墨听到是方大福的声音,心里顿时一喜。
屋里曾遂叹了一口说道:“那燕二确实了得,我若不是体力上略胜他一筹,只怕这会躺在城东历山喂野狗子的就是我了。他这一脚下去,我当时也没觉察出什么,若不是脱了这身衣裳,哪里会知道他这一脚的厉害。好在我身边有先生在,否则我这条命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了。”
方大福说道:“这伤伤在内里,当时也确实不易看出,时间一久,内毒血瘀慢慢侵蚀扩大,要将这内淤血毒完全逼出来,没半年功夫是不成的。而且大人在这半年时间也要十分小心,不可再伤了内腑。”
“先生的话,我记下了。”曾遂说完,突然大声说道:“谁在外头?”
北狄五王子轻笑了两声,说道:“是我。”曾遂连忙开了门,迎了出来,说道:“原来是五王子,快请进。”五王子微笑进了屋,环视四周一圈,在一案桌前坐下来,温和说道:“原来先生受了伤,怎地不早说?”
曾遂叹了一口气,说道:“惭愧,我也是方才洗澡时才发现的。这萧二从前在漠北也是一号人物,身手也确实狠辣。”那五王子微微笑了笑,说道:“再怎么厉害,还不是伤在先生手里。”
曾遂苦笑一声说道:“我也是在体力上占了些便宜,若不是他一连几天不吃不喝赶路,我未必是他的对手,即便是这样,我也吃了他一脚啊。”
五王子转头对身后驼背老奴说道:“去库里看看,有没有上好丹参药材?无论曾先生要什么,尽管取了来吧。”曾遂连忙道谢,他见北狄五王子深更半夜而来,料想必是有事,跟方大福打了眼色,方大福微躬了身子,倒退出了屋门。
方墨见方大福出来,连忙跟在他身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