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鸾拉着方墨在说话,李进那伙人也在低声议论,二狗子说道:“这娘们是谁?”吴大鹏扫了他一眼,他虽是看不惯段家大小姐,也觉得今日她那眼神让人十分不爽,但是人家到底是段家的大小姐,以后更是自个主子,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吴大鹏低声说道:“你小声点说,这位就是段家的大小姐。”
二狗子手指了段青鸾惊讶说道:“啊,她,她就是段家的那位大小姐,咋长得这样子?瞧这人中这么短,眉间这么窄,一看就知道不长命!”
吴大鹏差点憋过气,他跟段家军混在一起也算是时日不短了,还是头一回听说段家大小姐生得不美,不仅不美,居然还成了短命相了,他还没有缓过劲来。李进就不悦说道:“二狗子,你怎么说话的?少说几句!”
汪贤生却觉得二狗子深得他心,伸手拍了拍二狗子肩膀,笑眯眯说道:“没想到你小子还会看相啊,嗯,不错,不错。”二狗子嘿嘿笑两声,说道:“这不是跟咱惠州西街头上那个摆卦算命的胡老头学得两招吗?”汪贤生点头赞许说道:“那胡老头看人一向很准……”
这两人一唱一和说得十分融洽,吴大鹏和李进两人都转过了头来,旁边站着的王三顺忍住笑,轻咳一声,使劲扯了扯汪贤生衣摆,又拐了拐了二狗子。那说话两个人在李进和吴大鹏两人警告目光下这才醒过神来,都低头闷笑,总算是住了嘴巴。
天大亮了,四下往来人多了起来。方墨虽是与段青鸾久别重逢,却也觉得无甚话说,抬头看一眼周围,微笑说道:“郡主是不是要去找帧少爷?”她一句话提醒了段青鸾,段青鸾哎呦一声叫,说:“差点忘记了这事。方墨我走了,改日再与你说话,你记得要过来找我。”
“好。”方墨点了点头,微笑看段青鸾骑在马上离开。清晨薄雾涌过来,只瞬间就不见人影了。方墨走到李进等人身边,说道:“走吧。”
到了第二军驻军地,许多忙碌的士兵都停了手中活计过来打招呼,营地里热闹起来,他们身后的人越聚越多,吴大鹏也忍不住激动起来,领了方墨进自己帐营里,大声喊道:“小付,小付,快把这里收拾收拾,方将军回来了。”
方墨叫住他,说道:“大鹏,这个不急,你先跟我说一说第二军眼下情况如何?”李进见他们要说军中事情,就跟方墨告辞一声,带着汪贤生等人出去。方墨坐下来,吴大鹏知道她的习惯,让小付上了茶水,又挥手让离开。
第二军方墨一手带出来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支队伍。她在营地走了一圈,自是察觉出不寻常来。
吴大鹏早等着这时了,他这统领原就是暂代了,如今方墨回来了,这支队伍自是要交回她手中的。他又看一眼方墨,将军中这些日子发生事情一五一十说出。
方墨听完了,沉默一阵,说道:“大鹏,把四平他们几个叫进来。”吴大鹏答应一声,出去叫了刘四平等几个军中老将过来。这些人见方墨回来后,原本都在帐营外面候着。听了叫唤,很快进来。
方墨分别问了各营情况,大抵情况与吴大鹏所说差不多。第二军在延川被何成从后方偷袭,伤亡惨重,士气明显低落,再加上段家大军突然融入,在接下来数次大战隐隐有取代第二军的势头,这些天来一种受到排挤和打压的气氛笼罩了第二军上上下下。
方墨听完了这些,站起身来,看着这些跟她出生入死多次的伙伴,缓声说道:“我知道大家这些日子吃了许多苦头,也受了很多气,大家心里有怨言,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大家明白吗?我们萧家军能从漠北走到这里来,不是靠第一军或是第二军或是单独哪一支军队做到的,是我们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拼命才走到这里来的。我们原本就是一体,不论是第一军还是第二军,还有现在段家军,我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才聚的一起的,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打到燕京去,杀了狗皇帝和裴元贞,这事还没成了,我们怎么能自乱阵脚?自己人先埋怨上自己人了?”
刘四平忍不住插嘴道:“将军,这事可不是咱们先挑起来,您是没听见那帮狗日的们说得那些话儿,老子们拼死拼活的,居然被狗日的们这般说叨,便是死人,也能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方墨看他一眼,淡淡说道:“他们说什么话?他们能说什么话?无非就是骂咱们孬种,是不是孬种?又不是靠嘴皮子说说就能分出的。咱们要是真咽不下这口气,就应该在战场跟他们计较,让他们擦亮狗眼看看,谁他娘才是真正孬种了?”
刘四平低下头去,大帐内一时鸦雀无声。方墨又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在这里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这算什么事?嘴巴生在别人身上,咱们管不住别人,但是咱们可以管得住自己,咱们用真本事说话,看谁还敢多嘴?”
方墨低下头,说:“延川战败不能怪咱们,不过胜败原就是兵家常事,咱们虽是在延川吃了亏,丢了这么兄弟,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这场败仗,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如若这样,那咱们以前都是白付出了,咱们那么兄弟都是白死了。自古以来,有哪个大将军没有吃过败仗?也只有在失败中积累经验教训,日后才能看得更远,站得更稳。”
吴大鹏抬起头来,看着方墨。玉泉山雪崩之后,方墨下落不明,他暂代第二军统领,从潼关进入关内,秉承萧家军军规,一直冲杀在最前面,直到在延川大败,第二军折损过半,一下子跌入了谷底,周围的流言蜚语,有意无意的打压,第二军军心泛散,这些都使他感觉从未有过的疲惫和心灰意冷。方墨的这些话一下子打中了他的心结,他不能将自己兄弟带回漠北去,却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死了,不能因为别人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而忘记自己原本该做的事情。
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周围众人的情绪波动,想必他们与他一样,正在重新拾起信心和燃起斗志。
刘四平等人出去时,精神头明显不一样。帐营只剩下方墨和吴大鹏时,方墨看着他说道:“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统帅,首先就是自己不能丧失信心,一定将大伙拧成一股绳子,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它应有作用。”
吴大鹏微笑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方墨笑着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吴大鹏笑着看着方墨转身离开,帘子落下那刻,他笑容一滞,喃喃自言自语道:“放心了?方将军什么放心了?”他突然有些明白过来,连忙跟出去。小孟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正跟着方墨身边,笑眯眯说话。方墨横他一眼,不悦说道:“你跟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孟笑呵呵说道:“你们第二军刚好差个火头军,李大叔一早就带我去看过了。墨丫头,我跟你说啊,我们去的时候,那锅里煮的是什么东西吗?啧啧,真正是猪食都不如,那哪里是人吃的?别的不说,我一勺子就两根这么长毛发来……”
方墨一下子收住了脚步,小孟连忙说道:“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以后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出现的。我的手艺,你还不相信吗?”
吴大鹏看着方墨渐渐远去身影,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时候尚早,她从不是半途而废的人,她虽是要离开,却也不会在这时候走的,到时候再想办法留住她也不晚。
小孟跟在方墨身边,一边走,一边问道:“对了,墨丫头,你回第二军了,你住哪里?”
方墨站住了,回头看吴大鹏帐营,吴大鹏已经进去了。按说,她回来了,理应住到第二军统领营房中去,不过吴大鹏虽只是个暂代的,她一回来就要他换地,好像不太好。
小孟手指了吴大鹏帐营,瞪大眼睛看着方墨,低声说道:“墨丫头,你千万别住那帐里!我今早去找李大叔,刚好遇见侍卫营小付与人抬了一盆东西出来,走近了,差点给熏晕了过去,后来问了才知道,因是你回来,吴将军便让他将那帐营收拾收拾,那盆东西全是从他帐营里收捡出来的,那臭气真是经久不散啊。”又问方墨,“你方才在里面没有闻到吗?”
方墨皱了皱眉头,忍了忍,还是说道:“我没有进到里面去。”
小孟说:“幸亏你没有进去,进去了你肯定一刻也站不住。”
方墨转身走,小孟连忙又跟上,追着问道:“你还要住进去吗?”
方墨不回答,迎面看见小付走过来,她叫住他,说道:“小付,跟你们将军说一声,让他找些人手帮我搭建一座营帐,我晚上要住。”小付答应一声,去找吴大鹏了。
小孟笑嘻嘻又过来,对方墨说道:“墨丫头,我到你帐营打个地铺吧?又可以帮你端茶送水,又可以帮你打点收拾,保证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方墨收住脚步,似笑非笑看小孟。小孟笑嘻嘻问道:“如何?如何?”方墨点头,说道:“行啊,没问题,只要你下得狠手,剁掉你身上某个东西,我就许了。”
小孟一下子愣住了,默默看方墨转身离开背影,一会后,摸了摸自己鼻子,低声说道:“死丫头,这话你也能说出口,还好没人听见,还好没人听见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