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熙看着悠闲坐下来的方墨,说道:“你都听了些什么?”
方墨笑着说道:“我去那的时候,五王子你还没有去呢,我听的东西确实不少啊。”宇文熙一愣,她既是去得这么早,那自是该听不该听的全都听去,他想起自己方才样子,一时气结。方墨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不说话。
宇文熙见她这样子,索性一笑说道:“不过是为了求存做些样子吧,也没有大惊小怪的。你不是也装作。”方墨一笑不语。
宇文熙想起方才随口话语,脑海里顿时一惊,定定看着方墨说道:“你方才说什么?我去了河图就再也回不来了?你怎么知道的?你去过河图?”
方墨摇了摇头,说道:“河图在哪个方向我都不知道,怎么会去过?我知道你去了河图就再也回不来,自然是听别人说的。”又抿嘴笑了起来,凑过头去,低声说道,“但那人却不是你,我知道你那会是装样子的。”
宇文熙不由得一愣,他早就知道他去了河图之后,就不可能再回来的。不过死在河图和死在路途,这区别还是有的。他又定定看方墨一眼,索性也坐了下来,说道:“方墨,你想要什么?”他与她交集多次,自是知道她不会白白救他的。
方墨眉开眼笑说道:“不知道五王子还记不记得我们之间曾有过一个约定?”宇文熙又是一愣,点头说道:“自然记得。我许你三回不死,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从此唯我命是从。我若是欠你三回性命,就得许你一件事情。”
方墨脸上虽是笑嘻嘻,黑幽眸子如一潭深水沉寂,说道:“记得就好。我若是这回将五王子从绝境里救出来,五王子是不是已经欠了我三回性命了?”
宇文熙脸色也沉重下来,前事如潮,他自是清楚记得自己是怎么被这丫头戏弄的,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丫头虽是使了一些诡计,却确实已经得手两回。他若再被她救一回,那就是三回了,理当许她一件事情。这丫头早非当年,漠北萧家军第二军统帅方墨,她如此处心积虑,要得东西自是非比寻常。
宇文熙似笑非笑看着方墨,淡淡说道:“要不要出去,决定却在我手里。”
方墨笑嘻嘻说道:“那是,那是,要死要活,决定当然在五王子自己手上。我这回过来,也就是问一声,五王子若是想活,就吱会一声,若是不想活,那我就回去了。”
宇文熙见她说得这般轻松,似乎只要他开了口,他眼下困境就会立时解开。不过这事可大可小,若是因这一事,引来后来无数后悔,那就得不偿失了。宇文熙一时难以抉择,抬眼见方墨这般卯定,如同自己生死就在她手中一样。宇文熙心中有些不爽,便说道:“方墨,在这里,你最好还是多担心一些自己吧。”方墨眨了眨眼睛,说道:“五王子操心了,我既是能来,那自是也能走。五王子要是想喊叫起来,请尽管,咱们可以看看谁的得失更大一些。”
宇文熙一时气结,他原本就陷入了刺杀北狄可汗宇文贺然的泥潭之中还没有拔出来,原本是想拿了方墨,将他从这泥潭中解脱出来。不料不仅事未成,反还自己落入了绝境之中。他与这丫头交手多次,早知道诡计多端,身手出众,自己不及她。她在他营帐之中出入比他还自由,要轮算计,他一阶下囚,也只有别人算计他的份,哪里还有他算计别人的份?
方墨一句话还真堵死他。
宇文熙看着方墨,又问道:“方墨,你到底想要什么?”
方墨收住笑容,说道:“五王子放心,我要得东西,绝对是你给得起的。”
宇文熙定定看着方墨,心里越发踌躇。就这时候,营地外面突然起了一阵喧闹,方墨看了看外面,站起身来,说道:“五王子好好考虑考虑,过了今晚,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她说完后,就转身掀了帐帘出去,留了宇文熙一个人在静坐。
方墨在大帐门口站一阵,看见灰蒙蒙夜色之中有几匹快马奔驰过来,她想了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后,慢慢走过去。马上的人跳了下来,正围着苏福海在说话。方墨怕生了意外,不敢靠太近了,只佯装在篝火旁边烤火,一边听那边动静。不过这夜风大,她听了好一阵,也只听了几个字眼,一时连贯不起来。她索性又转到一处营帐旁边偷听。其余人话都能听到一些,只苏福海这人谨慎,声音压得太低,她一字也没有听听清楚。正要走开来,突然听见旁边大帐里面传来几声咳嗽声。
方墨一愣,左右看一眼,巡逻的人正转到另一边去了,几个守在篝火旁边的人都围过去听苏福海说话,这边刚好无人。她伸手将帐帘掀了一道小缝,一眼就看见裴胥青坐在里面。
方墨心中一惊,欲待再看,裴胥青咳嗽声突然止住了,她的手迅速缩回去,左右瞟一眼后,立时就闪身到暗处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这裴胥青转了一圈,还是转到她面前了。方才虽是只有一眼,可裴大少爷那面色实在不敢恭维啊。
方墨心情大好,在暗处躲一阵,并没有见到帐营里面有人出来,她就摸到厨房里面。厨房几张桌上摆满了饭菜,几个内侍正在分装食物,一边叽叽喳喳说话。小孟正在灶前忙活,一个长辫子盘在脖子上,两撇胡子尽是汗水,见方墨进来,便冲她挤了挤眼睛。
方墨背过身去。小孟丢了手中锅铲,催促这几个内侍动作快些。这几个内侍虽是回嘴说了他几句,但是手下动作仍是快了许多。不大会就各自端了各自食盘离开。
小孟走到方墨身边,说道:“怎么样?怎么样?他有没有认出你来?”
方墨点了点头,小孟幸灾乐祸说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你一定会露破绽吧,你还偏不信?就你只会那几句学嘴,一开口准露破绽。你看看我,那就没有一个看出破绽来。”
方墨哧一声笑,揪了一把小孟胡子说道:“我是有意让他认出来的。这样才好说话。你还说你没破绽,我告诉你,你这胡子首先就现形了。你看见哪一个北狄人蓄两撇胡子的?”
小孟捂住了嘴巴,说道:“你别揪,你别揪,你没有见过两撇胡子的北狄人,我见过啊,还见了不少呢,谁说不像了?”
方墨松了手,看了看外面,低声说道:“我刚才看见裴胥青了。”小孟也是一惊,说道:“你没有看错吧?”方墨冷哼一声,说道:“他化成灰,我都认识,怎么会认错?”
小孟好笑说道:“是啊,你差点让别人一命归了西,他化成了灰,你都认识,你化成灰,估计他也认识……”又一惊,手指方墨鼻子,说道,“你不会让他认出来的吧?”
方墨眉头一皱,说道:“你尽管放心,他连我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认出我来?”又将小孟扯过来,低声说:“是这样的,他在中间第二个大帐里面,我只看了他一眼,看得也不清楚,你一会问问送饭菜进去的人,问他看到的情形,看看那裴胥青是不是受了伤?怎么到了宇文曜的手里的?”
小孟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你可千万不要在他面前露面。这人可是人精。”
方墨点头说道:“我知道,咱们办完了宇文熙这事,就把这家伙一起带回漠北去。”小孟摇了摇头,说道:“我看难。”
“难也得办。”方墨抓了一个鸡腿,就往门口走去,一边头也不回说道:“我出去一下。关于那姓裴的事,你可要问清楚。”
方墨出了厨房,瞅了巡逻刚过去空隙,闪身进了旁边草丛里,轻走一阵后,撅嘴学了几声秋虫叫声。她声音刚落,草丛里就响起了回应,不大会,李进等人就围了过来。方墨低声说道:“李叔,裴胥青也在这里。”
李进一惊,说道:“千万不能留这人到大都去。”
方墨点了点头,说道:“李叔放心,我若是不能将他抓回漠北去,就一定取了他性命。”李进叹气说道:“裴家的人若是跟宇文曜这人见了面,许是又会整出永历三十年的事来。”方墨幽黑眸子变冷,拳手不由得捏起了。
入夜了,草原上风刮了起来,外面篝火忽闪,明暗不定。有两个内侍送了饭菜进来,宇文熙抬起头来看,是两个陌生面孔,不是方墨。
两人布好饭菜后,就躬身退了出去。宇文熙一点胃口也没有,仍是静坐着不动,诸多事情来回徘徊,他心中始终犹豫。
先前两个送饭菜进来的内侍在大帐外面静站等候一阵,约莫到了时辰进来,见满桌饭菜未动一筷,两人不由得对看一眼。悄无声息收了碗碟要出去。宇文熙突然叫住了他们,说道:“我这帐中太乱了些,唤个人过来收拾收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