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帧举着火把凑过去看。方墨手中那粒小石砾只有细米大小,黑乎乎一点,看不出有何不寻常之处。方墨将那细米大小石砾放手指上了捻了捻,伸到萧帧面前,说道:“萧帧,你再看看。”
萧帧凑近看了半响,才在方墨手指头上发现了小小一点金色的颗末,他抬头震惊说道:“这是……金子?!”方墨笑盈盈点了点头,环视四周一圈,眼前石壁黑漆漆,谁能想到这里会有这样的好东西。
这曾于静也够奸猾了,明里说是给朝廷铁石矿区送劳力,却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偷偷拉到自己私矿里,为怕金矿一事泄露出去,五六年来进这山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活着出去过。方墨萧帧两人原先只是想搭曾于静往矿区送劳力的便利出宜城,却不想被他拉到了这里,还能发现这东西。
方墨不由得说道:“萧帧,这地方咱们一定要拿到手中!”曾于静这金矿虽然采了多年,但是眼下他仍是源源不断往山里送人,想来这金矿他们动得并不多。若是能将这金矿拿到手中,那以后祁山的军需用度都不用发愁了。
眼下最大难题就是怎么把这矿山弄到自己手里,这座私矿名义是归富商雷霆海,实则是雷霆海与曾于静各占一半,两人一人出钱,一人出力。雷霆海是燕京一带有名富商,财力雄厚,曾于静在宜城这处呆多年,人脉势力无人能与其比拟,光凭她与萧帧两个想要从这两人手下夺这金矿,那是说梦话。可是若将祁山大队人马调宜城来,兵入腹地,无异于是送羊如虎口,有来的无回去的。
萧帧心里也很激动,举着火把往四圈看了一圈,缓缓说道:“难怪曾于静这么都不愿意挪地方的,换了我得了这地方,若是不将它挖光了,我也是不会走的。”他大手轻贴在冰冷石壁之上,面染了石壁阴冷寒气,眸子寒光在火把下跳跃不定,对身后方墨说道:“你有什么办法?”
方墨舒了一口气,昂头往黑漆漆头顶,摇头说道:“没有,宜城就在燕京眼皮底下,实在不能将动静闹得太大了。”
萧帧一笑,淡淡说:“这里本就有人,何须咱们费劲从祁山调人马?”方墨转头看他,萧帧走近她几步,又说:“曾于静这私矿里劳力少说也有百余,若是能将他们说动,于咱们来说可是一大助力。”
方墨一愣,原来萧帧将主意打到了矿区这些苦力身上,她本能摇头,说道:“不行,这些人手无寸铁,不过都是一些寻常庄家人,如何能跟曾于静这些精锐人马对抗?”萧帧伸手揽过她,引着她于角落里一大石头上坐下来,一边说道:“方墨,我知你心有不忍,但是矿区里这些人原本就只有死路一条,若是一搏,许是还有一线生机。”
方墨眉头轻皱,她虽然心冷,但是要这些贫苦劳力白白送死,心里还是有些迟疑的,但是萧帧所说也是实话,曾于静将这里守的如铁桶似的,是绝对不会放一个活人出去的。她转头问萧帧:“你有办法说服他们?”
萧帧将手中火把插于角落一架子上,过来与方墨并肩坐下,说道:“何必我多说?矿区里这些劳力心里大多都有数,若还想活下去,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方墨默默无语,蜷缩着靠在冰冷冷石壁之上,茫然看向黑漆漆远方。萧帧见她这样子,又说道:“方墨,你无需多想,这事由我来说。”方墨点了点头,她昨夜颠簸了一宿,发现金矿的兴奋已经慢慢沉淀下来,这时疲倦也上头,萧帧肩膀近在咫尺,她于是将头搁在上面,想着这世事苍凉,想要安稳活着,在哪里都是一件天大难事,心思幽幽转转,生出了无尽孤单凄凉之感。
萧帧身体略一僵硬后,便伸出大手,将她环住。
两人彼此相依,心中一时都溢出踏实感觉,仿佛于这苍凉世上挣扎拼搏良久,而这一刻就不再孤单了。一时都无话,这黑漆漆矿洞里明明阴冷无比,而方墨却觉得这时身上渐渐暖和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萧帧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索索声响,他转头看了看肩膀,方墨睡得正香,巴掌大小脸近在咫尺,微翘睫毛下是一道细长阴影,鼻尖微红,热气暖暖呼出。萧帧心动,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触眼前泛着淡黄光泽的肌肤。
方墨突然坐起,说道:“有人来了。”
萧帧收回的手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微凉细滑,不自在垂下来了,脸起了微热感觉,好在光暗,他脸上又被方墨涂抹了一层厚厚东西,一时也看不出脸红。方墨已是站起身来,将角落中火把藏于一转角处。萧帧站起身,守在矿洞出口处。
不大会,矿洞里就传来一人呼哧呼哧呼吸声,一黑幽幽人影突然钻了出来。萧帧见他身影熟悉,就将手中短匕收起,从暗处出来。方墨也举着火把过来,看了看来人身后,说道:“丁大牛,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陆虎呢?”
丁大牛抹了一把脸上汗水,说道:“他来不了了,现在上面都闹翻,正在找你们两人呢,我也是瞅着他们不注意时过来的。”丁大牛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大包东西塞萧帧手中,“这里面有吃的,还有一件破袄子,你们俩人先凑合用着。”
萧帧却将手中东西递与方墨手上,拉着丁大牛说道:“若是找不到人,他们会怎么做?”丁大牛一愣,摇头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进这里只见一个人逃过,却还没有出这片林子就被抓了回来,人吊在石场上,晒了三日,放下时,脸上的肉都没了,全给鸟给叼走了,尸体被扔矿底了。我听在这里呆最长的黑皮说,这里压根就没有能活着逃出去过。”
萧帧却淡淡一笑,又问道:“这这里多是一些什么人?”丁大牛说道:“宜城各村里都有,这两年地里收成不好,许多人家都交不出税粮来,只好出壮劳力来矿里干活顶税粮,这些大多数是本地人,剩下外地人,有的是中了雷家的套子进来,有的是逃难到这里被抓进来的。张兄弟,你问这些做什么?”
萧帧看着丁大牛眼睛,不直接回答他话,反问道:“大牛,你在这里有大半月了,可知道这矿里到底出的是什么?”丁大牛一惊,不由得紧紧看着萧帧,他又不是傻子,做了这么些天,自是知道这矿里到底是出什么的。
萧帧脸在暗处,丁大牛只能辨出他脸上似乎带着淡淡笑意,只是金子这事非同小可,丁大牛迟疑说不出口。萧帧淡淡说道:“曾大人明里说是出壮劳力顶税粮,暗地里却将你们都拉到这里替他挖金子,所以,这里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活人能走出去过,想必以后这规矩也不会改的。大牛,我没有说错吧。”
丁大牛吃惊看着他,萧帧脸上笑容胸有成竹,丁大牛不由得说道:“张兄弟,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萧帧说道:“曾于静虽说将这事瞒得严实,却总有疏忽地方,且不管我是何处得这事的,大牛,你进到这里,到底能不能出去?心里必是有数的。这矿里守卫森严,若是只有我们自己出去,自是有惊无险,可是若要带上你们几个,办法虽是有一个,却十分凶险,端看你愿不愿意了?”
丁大牛立时拍胸说道:“张兄弟,你只说无妨。只有是一条活路,我大牛都愿意一试!”
方墨站在不远地方,看见萧帧招了丁大牛靠近,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丁大牛眼神顿时呆愣住了,脸色也变了,转头看向萧帧,腿脚微有颤抖,嘴里哆哆嗦嗦说道:“这事行得通吗?”
萧帧看着他,摇头说道:“行不行得通?需得看你们怎么做了?”
丁大牛愣愣看着萧帧,咽了一回口水说道:“这事我,我实在是没做过。”萧帧说道:“大牛,这条路虽然凶险,可是一旦能成,活命可不是一人两人,你们在这里都呆了不少时日,想必手上都留了一些好东西,一旦能活着出去,以后的日子自是富贵无穷的。你若是拿不定主意,也可问一问陆虎意思。你们若是想好,就来找我们。最迟今晚,我们就会离开的。”
丁大牛点了点头,魂不守舍说道:“那,那好吧,我先上去了。有了决定再来找你们。”
萧帧点了点头,看着丁大牛沿原路爬回。方墨这时走过来,也抬起头,看向丁大牛消失地方。她心中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萧帧脸上神情若有所思,手无意识触了触袖子里短匕那处。方墨说道:“萧帧,你放心,他这趟回去,不会泄了咱们行踪,他会答应的。”活路摆在面前,虽是只有一线,可是一旦升天,便是美梦成真,萧帧抛出来的这诱惑实在太大了,他们都会答应的。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搏命之下,只是为他人铺了一回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