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虎睡意全消了,眼睛瞪的老大。他今日还真是撞了鬼了,只不过进城时多看这两人一两眼,对方就阴魂不散了,他走到了哪里,都能看到对方身影,就是在府衙大牢里还能碰面!
狱卒开了门,对那两人吆喝说道:“进去!”那两人应声进牢里,居中站着环视四周一圈,目光淡淡扫过陆虎后,找了一处角落,两人坐了下来。狱卒重新落了锁,提了油灯又晃悠悠出去,这牢中又一下子全黑了,而陆虎却完全没了先前逍遥,再不敢合眼呼呼大睡了,时刻注意对面角落那两人动静。
而那两年轻人至进来后就一直没有动过,只静静靠墙坐在角落里。
夜越发安静了,这牢中各种声响纷纷变得清晰起来,不知是谁低声说道:“今日是不是不进山了?怎地这么晚了还没有动静?”回话那人声音压得极低,远远听到耳朵,只有头里不知道几个字陆虎听得分明,后面话他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而对面角落里坐的两人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关于到了现在仍然没有人过来领他们出城,陆虎觉得许是与今日突然增加的城门守卫有关,眼下进出城盘查十分仔细,他们这些人虽然表面上是要进山里矿区,实则是另有去处的。这事背后虽然有府衙曾大人撑腰,但是现在京里来了人,他们自是不敢像从前一样大摇大摆将人拉到自家私矿里了。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牢里一下子又亮了起来,进来了六七个彪形大汉,舞着鞭子狠狠抽在牢门上,大声叫嚷说道:“起来,起来,都赶紧起来!”牢里众人被叫醒了,揉着眼睛排着队伍出去。大牢门口候着三辆囚车,十余彪形大汉手持着明晃晃大刀守在四周。舞鞭子的人将牢里这二十余分装在这三车里,由这些彪形大汉护着赶路。
到了城门时,守城兵士只举着火把围着车辆转了一圈,就冲管事挥手说道:“赶紧走吧。”几车夫一甩马鞭,赶着车迅速出城去,显得十分匆忙。陆虎觉得自己一定猜对了,他们这一行是专程躲开某人了才出的城。离了宜城,只走了半柱香功夫,车就上了山道,车速明显放缓了,两边随行的短装汉子的小跑步也变得休闲起来。
陆虎这时与那两人并没有关到一车里面,他在后一车里站着,可以看见前一车那两人依然在一起,这里所有被压着送矿里做工的人脸上都是愁容满面,只有这两个人例外。他们在前车里一角落里,明显跟那车中众人隔着一点距离,车旁边火把通亮照着,这两人面上不仅看不见半点愁容,年纪小那个黑幽幽眼睛里似乎还带着笑容。
进了山之后,路越来越难走了,陆虎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颠挪了位置,人也是昏昏沉沉的,根本就没精力看一路经过,也不知道车到了哪里。车突然停下来时候,众人面前是一个破旧小屋,周围聚着十来个束着腰身,手持大刀的壮汉。
车上人都被赶了下来聚在一堆。陆虎脚落在实地上,还感觉周围一切都在晃荡,过了好一阵,人才略清醒一些。四下里看周围,可惜眼下正是一日中最黑时候,四周虽然有二十余火把照着,陆虎也只能隐约看见自己现下所处好像是在一山谷里。
赶车的一众人正在与小屋前一管事模样中年男子做交接,那中年男子说道:“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带他们过来的管事附耳低声对他说话。那中年管事笑一声说道:“就算是京里来的人,到了咱们宜城,还不是得听咱们大老爷的话?”带他们过来那管事摆手说道:“京里这回来的人可是裴家的!我们出门时,大老爷也吩咐了,让咱们这些天做事都小心一些,尤其是矿上的人都看住了,宁愿全部打死,也不能跑一个人出来!”
陆虎站的距离这两说话人近,听了这话,他立时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了。中年管事伸头过来将陆虎他们看了一遍,皱着眉头说道:“不是说好了,挑些壮实的进来吗?中间了那两个是怎么回事?就他们这样子,能干几日活?还要白白费些口粮。”
带人进山的管事压低声音,笑着说道:“这两个外地人是自己钻咱们笼子里的,不要白不要,你只管使唤,能干一日是一日。”中年管事脸色这才略好看一些。两队人马做好了交接,带人进山的管事吩咐手下人赶了空车回去。中年管事将陆虎几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唤了中间那两个过来,吊着眼睛将人四下打量了一番,摸着自己下颌十分和气说道:“你们两个叫什么?”
陆虎久在混子堆里,一看中年管事那眼色,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他平日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玩**的人,虽然他十分不待见这两少年人,觉得他们浑身都透着一股子骇人气势,可这时候却不由得为他们捏一把汗了。
瘦高个那个依旧是不说话,年纪小的开口说道:“我叫张三,他叫王五。”众人一下子都愣了,这不是敷衍话吗?这少年倒是胆大,说出来后面色都不改一下。那中年管事一愣之后,竟也不生气,摸了摸下颌说道:“你胆子倒是不小。”
那少年居然跟着点头说道:“我胆子若小,到了你们这里还不给吓死。”那中年管事笑眯眯说道:“好,胆子大就好,我最喜欢就是胆大的。张三是吧,你可要记得你的话,一会儿可千万别哭叫起来。”
那少年一双黑幽幽眸子在通亮火把下一闪一闪的,分明还带着笑意,说道:“好。”
那中年管事呵呵笑了几声,又抬头看众人,脸上和气笑容一下子没了,冷森对众人说道:“大伙都给我记住了,进了这山,一切都得听我的,谁若是不听话,别怪我手狠!”伸手招了身边一人说道:“你先将人都带下去,照规矩将身上东西都给我搜干净了,编的各队里面,由队头先教半日,半日后若是还有不会做事,今日的餐食就免了。”
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带着人要走。
“慢着,慢着。”那中年管事又叫道,指着方才与他说话那少年,小眼又眯笑着说道:“他身上搜干净了,暂时不分下去,先带我屋里来。”
那人笑着说道:“何管事,你尽管放心。”
天这时朦朦亮,他们被人带了出了林子,场地一下宽阔热闹起来,一条清浅河水涓涓流着,河两边有无数人蹲着,赤着双足,躬着腰,手拿着簸箕,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两边河岸上站着数十手持长鞭的壮汉,看着河里忙碌人们。更远处的堤坡上密密麻麻站着几十束这腰身,手持大刀的壮年男子,将河里这些人严严实实围着。
冬日里清晨河水里还结着薄薄碎冰,顺了河道流下来,这些光这脚在河里忙碌人们穿着单薄衣衫,卷起裤腿下露出冻得青红的腿脚,有人听了这边人过来的响动,不由得抬起头张望。身后看守人马上一鞭子抽去,那人脚下一滑,竟是跌落到河里,那看守也不赶紧拉人起来,只一鞭子接一鞭子死抽,嘴里还骂骂咧咧说道:“尽给老子装死,还不爬起来?”
好在那河水并不深,那人立时挣扎爬起来,不顾身上冷寒,立时躬下腰,低下头干活。这一幕发生,周围一众人等依旧各自忙各自,连头都无一人抬起。
只这边二十来个新进来的人惊恐看着这一幕,有的忘记挪步,站在原地发愣,他身后带路人一鞭子抽过来,那人大叫一声,脸上已是多了一道血红伤口。
陆虎不由得打了个冷噤,连忙低着头赶路。二十余人被人带进屋搜身换衣,陆虎眼尖,看着前面那瘦高个子少年轻扯了一下同伙衣衫。那小个子少年转过头,虽然不说话,却是一笑。陆虎心中暗自佩服,都到了这地方,还能笑的估计只有他一个人了。
陆虎与高瘦个少年人一同进去,他心中想着中年管事方才那眼神,不由得低声对身边高瘦少年人说道:“你兄弟俩个千万小心了,万不可单独与方才那管事会面。”那高瘦少年好似根本就没有天听清他说话,头也不转一个,只径直往前里走。
陆虎一腔好心好意遇了这冷遇,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里,这屋门口看守伸了手要扯高瘦少年身上衣衫,被那少年冷冷看了一眼,手不自觉缩回去,喝道:“赶紧自己脱光了进去,换上里头衣衫。”
大冬日两人赤条条脱光了,陆虎冷得只打哆嗦,抱着胳臂连忙往屋里面走,一抬头就看见前面高瘦少年光溜溜背脊,顿时直了眼睛。那少年满背竟是无一处是光洁的,横七竖八布满了各种伤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