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叶林曜垂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转过身去,“有些时候,忘了才是最好的!”
“不!”夏子洛摇头,一脸决然,“就算明知道前面是地狱,我还是要闯一闯的!”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样无畏的夏子洛,是骨子里的野性。
苏子灏再度深吸一口稀薄的凉气,仰头,四十五角看着灰白色的天空,心疼愈加浓郁起来,“夏子洛,你非要让我这么担心吗?”
夏子洛沉默不语,垂落在大腿两侧的小手倏尔握紧,“我只是……不喜欢这种独自一个人被保护的滴水不漏的感觉。”
一如夏子洛曾经说过的,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她怎么会感觉不出来,苏子灏的心疼。
他以哥哥之名,护她半世安好无恙,而他自己,却身陷了一场万劫不复的地狱蚀骨之中,红莲业火灼身,也许等待着他的、将是永世不得超生。
看着眼前这个温暖明媚的如五月樱花一般的男孩子,夏子洛的心头忽然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疼,习惯性的吸了吸鼻子,随之,纤长漆黑的睫毛垂落半分,堪堪遮住下眼睑、将所有的情绪都隐匿在波光黯淡的眼涡中。
空气凝滞,沉默未语,两人心思各异了许久。
再抬头时,夏子洛清冷凉薄的眼睛里、已经尽是果断和冷静……
即便当年的记忆再不堪、那也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人生,她不能如此自私的、心安理得的躲在苏子灏的羽翼下,她不能继续留在这用善意的虚假编织起来的幻象中,看着苏子灏筋疲力尽、满身伤痕、千疮百孔。
她也想,护他半生安然无恙!
哪怕真iang被揭开之后,也许会是惨不忍睹的伤痕累累、鲜血淋漓,更甚至会是,颠覆她整个人生的残破和屈辱,她都必须去面对!
心中决绝,夏子洛仰头看着苏子灏,清冷的眼底,执意而决绝,“如果我的人生里必须有这一场劫难,是怎么躲都躲不了的!”
那一霎间,小小的人儿的周身都笼罩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金黄色光芒,虽淡、却耀眼的刺痛了人心,惊艳、直逼眼底。
苏子灏心里微动,淡淡的扬眉间,唇边笑弧温暖,抬手,轻抚着夏子洛头顶上那撮呆毛,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咧啊咧?什么情况这是?夏子洛眨眼、再眨眼,完全的想不明白,方才还异常煽情的一幕,怎么突然的就变成这般天雷滚滚、黑狗血洒满地的烂梗儿了?!
眉梢微皱,唇角抽搐,夏子洛囧囧有神的拉下脸,表情尴尬、鄙视地瞥了苏子灏一眼,“你丫笑毛线?有什么好笑的?”
苏子灏只是笑,却并不回答,直到笑的岔了气,他眉间的温柔和暖意倏尔浓郁到化不开、堪堪的溺|毙了夏子洛的眼睛。苏家这只小野兽有些愣神的时候,苏子灏唇线抿起一抹明艳婉转的半弧,不期然的伸手,将夏子洛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紧接着,夏子洛的头顶上响起一声低|哑而温暖的喟叹,“小丫头,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你伤了,只会让我更心疼!”
一声清浅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声,却瞬间、叫夏子洛心底最深处那暗不见天日的地方,被温暖肆意,明亮了惨淡的记忆。
垂眉,勾唇、浅笑,夏子洛了然,终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此情此景,或许是应了张爱玲奶奶的那句话——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一如夏子洛曾经说过的,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没有对错是非之分,只有血肉亲情相连。
——血缘、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貌似虚迷,实际上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于是,他们宁愿自己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tian|舐鲜血淋漓、皮肉外翻的伤口,再心疼,再心伤,再疲累,却始终舍不得让另一个人身陷那种万劫不复的境地中。
把心疼隐藏在了心底最深处,一旦触发,便一发不可收拾。
苏子灏的心情、苏子灏的心疼,血脉相通,夏子洛感同身受。她知道,就算她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就算她可以对那段残破的记忆一笑而过,可是苏子灏的心、终究还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夏子洛早已经不记得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年的事情、给苏子灏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
明明是那般明艳耀人的一个男孩子,却在夏子洛的毫无察觉中、在阴暗和自责里活了十五年,一场浩劫,几乎毁掉一个阳光温暖的男孩子。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始终不能释怀,反而越发的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夏子洛知道,此时、她能给苏子灏最大的“保护”——就是尽可能的没心没肺的快乐下去,佯装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心安理得的躲在他的羽翼下。
——只要安安静静的被保护着就好!
佯装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时间恍惚过了一个月。
最近一个月,圣洛伊顿贵族学院里风言风语传的满天飞,大多是关于“四大花美男”闹掰决裂的,但是,版本却各不相同。
本来,这事情和夏子洛没有什么关系,可有些人就是天生长了一副XX样儿,躺着也中枪。
第一个版本:夏子洛勾|引叶林曜不成,转身又勾|引云澈,于是叶林曜和云澈闹矛盾,最终、导致苏子灏退出“美男四人组”。
豪华总统级宿舍里,江灿然姑娘讲故事似的,把版本一的前因、发展、过程还有结果描述的绘声绘色时,夏子洛正斜倚在床-上吃冰镇西瓜刨冰。两条腿交叠着搭在床边,翘着二郎腿,好不慵懒的姿态,仿若,故事里的恶毒女配和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直到,江灿然那姑娘兴奋激动的把唾沫星子喷进了夏子洛面前的冰镇西瓜刨冰里,夏子洛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眉头微皱,苏家小野兽嫌弃的推了江灿然一把,“江灿然,你丫理我远一些!”
“……”低头、垂眉,看着白色连衣裙上、那道鲜红色的西瓜汁手印子,江灿然姑娘愣了好久,半晌之后,吸了吸鼻子,很是委屈的瘪起嘴,“又不是我给你编排的,我只是刚好听到了而已!”
深吸一口气,夏子洛懒懒地抬起半边眼帘,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及眼底,很无奈的问道:“江灿然同学,我真的很想知道,大前提是叶林曜和云澈闹矛盾,为什么结果却会导致苏子灏退出‘美男四人组’?江灿然同学,请你告诉我,这是一个什么逻辑关系?”
“额……”江灿然愣住,晃而,有些不确定的嘿嘿一笑,“这,可能是个不可解的国际性难题!”
“……”夏子洛顿时感觉更加嫌弃某个智商低下的二货了。
以极缓极缓的速度抬起半分眼帘,姿态慵懒而闲散,夏子洛姑娘斜着眼角很无奈的瞥了江灿然一眼,忽然就很是忧愁的深吸一口气,翻身跳下床,赤着脚往卫生间走去。
磨砂玻璃门关上的前一刻,夏子洛眼角往后一斜,声线清冷的道:“江灿然,你回家告诉江宸,从此之后、他再也不用担心我会把你教坏了……因为,你已经完美的把我给‘教脑|残了!”
——脑|残?也是残疾人吗?坐公交车也能享受“被让座”的待遇吗?
短短二分之一秒不到的时间,江灿然那个和平常人的构造有些不一样的小脑袋瓜子里,已经闪过了好几个古灵精怪、叫人哭笑不得的想法。眉眼中的表情稍稍纠结和疑惑,直到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被“哐”的一声关上,江灿然姑娘还一脸愣怔呆萌的样子。待明白过来,唇角一抽。
“呵呵呵……”
尴尬些许,江灿然姑娘摸着鼻子干笑,可是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战斗力和生命力都超级强悍的毛躁丫头便原地满血复活,小脸上的表情瞬间又眉飞色舞、兴奋激动起来,扭头,冲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龇牙咧嘴的吼,“哎,洛洛、洛洛,你赶快出来啊,还有第二个和第三个版本呢!”
“……”江灿然!卫生间里,正在洗手的夏子洛眼皮一翻,随即,脸色漆黑了一片。抬手,往墙上重重一拍,在墙上的半身镜上留下一道沾满了白色香皂沫的手印。
虎躯生风,大步走到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前,苏家小野兽一脚踹开门,冲着江灿然近乎于咬牙切齿的低吼,“江灿然,你丫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二货!”
古人说,“一如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此情此景,套用这个格式——“一见二货误终身,从此萧郎是XX”!
江灿然恍然不觉夏子洛的“忧愁”,径自叽喳道:“哎,洛洛,你知道第二个版本是怎么说的吗,可搞笑了!”
看着那自嗨的不亦乐乎、终至疯子似的江灿然,夏子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要是她今天不让江灿然把话说完,这只二货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长痛不如短痛,那不如就来个一刀了断,夏子洛姑娘垂眉,沉痛的问道:“第二个版本和第三个版本是什么?”
江灿然顿时就手舞足蹈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笑眯成两条弯弯的线,往夏子洛身边凑了凑,“第二个版本说呢,其实叶林曜和云澈本来才是一对的,可是因为你的出现,导致他们接近二十多年的感|情出现危机、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于是,花非从加拿大回来调和,可是调和不成,他们分手的形势、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而四大美男的另一个关键人物——苏子灏又是你的哥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苏子灏深深地感觉没脸面对叶林曜和云澈,于是退出‘圣洛伊顿四大美男’来替你赎罪!”
夏子洛又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江灿然。半晌之后,眉眼里流露出一丝欣慰之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