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尹被许少清死死环抱,看不见方瞳的表情,却听到她的声音,冷静而不屑,“许少清,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会保护她,可害她几乎要被退学的也是你。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要在全校大会上发那些照片诬陷她?”
许少清几乎要将夏尹的身体揉碎一样,他坚硬的骨骼令夏尹感到难受,怎么会有人的怀抱如此疯狂,如果是裴逸的话,一定不会是这样冷冰冰的……
夏尹连忙止住念头,这种时刻,她竟然还在幻想裴逸的怀抱。
气氛一点一点冷却,好像不堪设想的结局在悄然铺陈。许少清将她据为所有物一样,一刻都不放松地钳制着她。她动弹不得,大脑一片空白。
许少清阴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在对着方瞳说话,声音里的恨意,原来并不对着夏尹,可是他在恨些什么呢,恨着全世界的人,活得多么痛苦,“我只是想要给她警告,让她看清你们所有人的丑恶嘴脸。你们就是些势利的小人,哪有真正的感情!”
夏尹忽然觉得悲哀,连抵抗也放弃了。许少清说得对,他们的确更加相像。被人排挤,受尽冷眼,只是因为看起来病弱的身躯没有威慑,于是似乎连尊严和人格都变得轻贱。可是,许少清却更可怜。
他在被放弃之前,就率先放弃了全世界。夏尹呢,她还没有磨灭了希望。这世上,尽管再多污秽与不堪,还有她爱的男孩子,还有时刻站在她左右的朋友。
她的好朋友,曾经疏远过,淡漠过,拉着别人的手对她嗤之以鼻过,却重新回到她身边来,言辞俱厉地对许少清说,“人类的感情那么复杂,你不会明白的。你听好,我现在要带夏夏离开,你最好赶快放手。”
许少清自然不会乖乖听话放开夏尹,对他来说,怀抱里孱弱的小女孩就像唯一能抓住的笃信,他需要她来证明自己不孤单。
“许少清……”夏尹喃喃开口,因为被他箍得太紧,声音从衣料中层层漫开,有点瓮声瓮气的,“可是我喜欢他们啊……”
许少清的胳膊轻轻垂到身侧,放开了夏尹,她才得以重新顺畅地呼吸。夏尹没有逃跑,没有回应方瞳催促她和自己离开的眼神,微笑着对面前怪戾得似乎有些不可理喻的男生说,“我喜欢他们啊,裴逸,方瞳……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因为受多了排挤,所以这种友谊才更珍贵,所以我才要用更大的热情来喜欢他们。”
夏尹伸出一只小手,抵在胸口的地方,“我是人啊,我有情感,遭到背叛也会伤心,”她抬起头来想要竭力克制住眼泪涌上来,“可正是因为我是人,不是别的什么,即使伤心,也还是深深地喜欢他们。”
“我做了错事,方瞳也一样不会责怪我,如果这就是你说的虚伪与自私,那我宁愿一辈子同流合污。”
那一瞬间,身体似乎被感动装得满满的,她第一次开口,说着她喜欢的那些事儿,说出来了就好像一点也不难以面对。
她要变得强大,现在不就做得很好吗?
许少清有些颓然地抬起头,还带着想要反驳的不甘,屡次张张嘴却找不到熨帖的话来。
夏尹转过身去,拉住方瞳。她能看到方瞳眼里和她有一样的感动,那种眼神就好像在说,我的小夏尹,你终于长大了。
她和方瞳手拉着手,刚走出两步,夏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方瞳示意稍等,然后跑回许少清面前。
单薄的男孩仿佛彻底被打败了似的,垂头丧气站在原地。他或许现在还不知道,那股让人毫无招架余地的力量,恰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信念,是每个人心底潜藏的能量,是不允许自己珍重的东西被诋毁的执念。
他输给这样的感情,多少也算是幸运。
夏尹捉起许少清的手掌,以为太过白皙的缘故,每一条血管的走向都清晰可辨,夏尹甚至认为自己能看见血液簌簌流动的样子。她将那柄银质水果刀放在他摊开的手掌里,替他合上五指,“我以前和以后都不需要他,当你真正不需要它的时候,就没人能将你打败。”
她还是愿意冲许少清笑笑。然后挥手向他道别,“本来是想劝说你去自首,为我洗冤,不过现在不需要了,我自己来解决它吧。”
夕阳里的女孩,脸颊有晚霞的颜色,她眼底真挚的笑意,分明就是一个单纯娇憨的少女。
这样的神态,早已冲破瘦小身躯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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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补课周开始,班主任却撤销了对夏尹的控诉。走廊里红底黑子的光荣榜上写上了夏尹的名字,随之消失被人们淡忘的,却是榜单最下方方瞳的名字。
一开始同学们还很热衷于低声议论着这样悄无声息的变化,仍旧翘首盼着哪天对夏尹的处罚被重新提起。
他们开始揣测,到底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矮个子姑娘究竟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方式,成功将方瞳挤出去,取而代之是自己安然盘踞在红榜的最中央。
只是再多的好奇心与揣度,都耗不过时间静静流逝,最初抱持着看好戏的心态,也渐渐随着事件的戛然停止而不了了之。
他们更惊诧于方瞳和夏尹的重归于好,纷纷议论着方瞳实在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被友情伤透却执迷不悔。
更多冷眼与苛责都指向夏尹,不过夏尹不在意,就像许少清说的那样,这世上太多人心不古。可是没有人能改变,没人可以反抗。那么为什么还要介怀呢?
她只看重失而复得的友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