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识到脸上的干涉,伸手擦了下泪痕,好在方才没掀开帘子,否则又惹来误会了。这会儿便靠在了车壁上,对着大白说道了起来。
“人最痛苦的莫不是有了前世的记忆,如若前世记忆美好,你今生再也回不去,如若前世记忆痛彻心扉,你只能时时刻刻记着,哪怕疼得直抽气,也不敢忘,只因为你不能一步错而步步错了。”
大白似懂非懂,只觉得这车子摇晃地舒服,好困。
贺颖儿掐了掐大白的耳朵,深思之中便也跟着睡着了。
待到了坞堡,就听得易辰来报。
“主子,京中派了太医来,说要给老爷看病,这会儿老爷正着急呢,太医这会儿我已经安置在了驿楼。”
贺颖儿闻言剪羽微动,她睁开双眼,眸子清冷。
京中果然有人不信爹爹的说辞。
竟派了太医来一看究竟。
若是太医说贺天没有问题,就能定了贺天的欺君之罪。
若太医说贺天身子有恙,要是往严重的方向说,他们也有说辞,便是贺天身子受损,不能再为社稷奉献,如此便能卸了贺天的官职。
贺颖儿想着就问易辰,“都有谁陪着太医前来?”
“是王士奇王公公,来的太医有三个,我方才私下里问过王公公了,说是这里头三位都是身家清白之人。”
贺颖儿摇头轻笑,皇宫之中哪儿有人能独善其身?
谁都要站队,不站队之人怕早就没了前程,如何能得皇上重用?
贺颖儿深思了会儿,两相为难,选其一。
上战场是决计不行,既如此,那便破釜沉舟一次。
重病便来一次重病好了。
贺颖儿深吸了一口气,她立刻派人去寻了大夫前来,商讨着这装病一事。
装病,七分假三分真,大夫想了想,就道:“那些人隶属太医院,医术必定比我高明,就怕我这江湖用法,会被看出个所以然来。”
贺颖儿笑了笑,“但凡一试。”
贺颖儿能制造幻境,那些太医就算医术再高明,怕也会混淆。
贺天这会儿正在议事厅与姜火商量着,姜火见着贺颖儿前来,也说出了想法,没想到与贺颖儿的不谋而合。
三人谋划了一番,安排好了之后就请了太医前来。
此刻,贺天躺在床上,脸色灰败,一头黑发散乱在脸上,贺心儿与贺颖儿十分卖力,一人亲自端着药碗喂汤羹,另一人帮着擦嘴。
范丽娘抱着二白,在一旁轻声与丫鬟们嘱咐道:“老爷身子不适,夜里难眠,你们行动之中都动静小点。”
“是。”
三个太医互相对视了一眼,闻着这药味,乃是伤药。
他们三人靠近贺天,一一把脉之后都脸色一变。
范丽娘状若十分紧张,“敢问太医,如何?”
贺心儿已经将手中的药碗准备好了,这会儿听着太医摇头道:“情况十分不妙啊,眼看着只能拖上两三年的命了。”
啪嗒一声。
贺心儿手中的碗掉在地上。
贺颖儿紧接着道:“不可能的,大夫说了,爹爹身子是可以慢慢恢复的,你们,你们定是胡说八道。”
来人其一乃是太医院院首,听了这话,也不怪罪,看对方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女娃,又听此巨变,定是难以接受。
他摇头道:“没错的,活不过两三年了。”
贺心儿大哭了起来,她眼角余光瞥到了被贺颖儿派人请来的贺家其他所有人。
贺成大怔怔地看着,周氏更是愕然地张着嘴。
贺福的双眼动了动,抿着唇盯着贺天。
贺才忙过去扶着险些晕过去的周氏。
周氏颤着手道:“他们是太医?”
范丽娘抱着二白哭地泪眼朦胧,“是太医,自从上次剿了那些乱民之后,贺天出门就遇到了埋伏,只是一直没有告诉爹娘,只没想到病情一日拖一日,大夫当时也吞吞吐吐,后来我问地极了,大夫说会慢慢好的。想来,定是贺天怕我们担心,让大夫说谎的。”
大夫低垂着头,没说话。
周氏看了那三个太医一眼,再看大夫,最后目光落在神情呆怔的贺天身上。
“这回,怕是真的了。”贺成大鼻端一酸,眼眶也红了。
周氏忙到贺天身边,沉默地看着贺天,那一瞬,眼泪夺眶而出。
“是娘不好,要不是娘闹,你早就考上进士,这会儿怕就在京中为官了,根本无需受这乱民之苦,娘……”
太医们没敢多逗留,王公公也是诧异地看着贺天,难道贺天当真活不过三年?
贺颖儿哭红了眼,对着贺天道:“这样大的坞堡,没了爹爹,二白还小,往后可怎么办啊。”
这话一出,贺福贺才都神色一紧,贺天若走了,妻女儿子必定要托孤,这托给谁,谁不就是坞堡的主人?
如此,这三年,是他们的大好机会。
只要三年内表现地尽心尽力,贺天难道是瞎子不成,定要将这坞堡交给他们其中一人。
贺福贺才二人都想到了此,立刻就道:“都别哭了,这不还有三年吗?咱们好好养,快快,贺堂,你傻愣着干什么,你快跟着大夫去学学,不是有按摩的手法可以缓解身子不适的吗?学去。”
“贺平,你不是认识一个巧匠,说是可以改造好床,让人睡着不会身板疼痛吗?最适合受伤之人了。”
贺堂与贺平被二人一顿臭骂,这都不得已地出了门,贺心儿与贺颖儿相视一笑,冲着依旧绷着脸的范丽娘做了个鬼脸,差点让范丽娘破了功,待人都走了,范丽娘就拿起藤条,追着两个女儿去了。
可没一会儿,范丽娘就脸色发白,大吐特吐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