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都尉唤船夫将画舫停于湖岸边,走了上来。他朝顾卓成瞥去几眼,只见他冷着脸,沉默地立在顾府门前。
顾都尉踱着步子,在他在身边绕了半圈,挤出笑容道:“二弟,你回来了!几年前你说要出去自闯天下,我还以为你真的就再不回来了呢!”
顾卓成咬牙不语,转身向顾府的大门里走去。门房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小厮,也不认识顾卓成,犹豫地拉着门锁不放,要向都尉请示。顾卓成一把将他推开了。
夏夫人听见动静,迎了出来:“成儿,你可算是回家了!这两年我天天都盼着你,你这到底上哪里去了?只是在书院读书吗?”她拉住了顾卓成,上下打量一番,却见他胡子满腮,眼里布着血丝,毫无笑容,不禁吓了一跳。
顾都尉也跟进院子中来,狐疑地瞧着这个离家数年的二弟,此时,他并不知道顾卓成来此是为了何事,见他那将脸板得象冰块一样,也懒得去细问,只向一旁的小厮嘱咐道:“今日二公子回家,让厨房里多备几样好菜,给二公子接接风!”
小厮应声而去。顾卓成在院中石凳上缓缓坐下,盯着顾都尉,冷冷道:“不必了,大哥。我今天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顾都尉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他知道这个二弟的脾气,也想太惹着他。顾都尉将最近的一些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却不知道哪件与他有关系,再看顾卓成的神色,似乎非比寻常,一时疑惑起来。
夏夫人忙唤了几个丫鬟将茶水端进院中,坐在顾卓成身边,叹道:“成儿,你离家这么久了,刚刚回来,别再与你哥吵架。顾家现在已不如从前,你们兄弟再相争,可真是难以撑得住了!”说罢,掏出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顾卓成看了看夏夫人,悲愤道:“娘,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家,你不是不知道。从小,你就教我,为民要做一个守法的人,为官要精忠报国,惠泽百姓,孩儿一直铭记在心。只是,大哥他那样行事,怎能让我心甘地辅助于他!”
顾都尉一拍桌子:“二弟!今天,我看在娘的份的,还叫你一声二弟,你若是再胡说八道,可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对你不客气!”
夏夫人扶着头站了起来,在他们中间摆摆手道:“罢罢罢!莫要再说了。成儿,你远道回家,快去歇息了去吧!”
顾卓成直直地立在原地不动,冲顾都尉道:“你知不知道,百姓背后是怎么说你的?我在庐山的街道旁,都能听见小孩子在唱骂你的歌。你怎对得起灵位上的父亲!”
顾都尉绕过石桌,冲到顾卓成面前,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老子不需要你来教训我!你不是滚了吗?今天又回来做什么?”
顾卓成愣愣的瞪了他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夏夫人急得胸口发闷,站立不住,两个丫鬟连忙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顾卓成转身望了望顾府硕大的林园、楼阁,还有长长的围墙,仰天叹道:“守不住这份家业,对不起顾家的列位祖宗,可是对于大宋,却未必不是好事。”
夏夫人喝道:“成儿,你胡说些什么呢!顾家的基业,你和大哥都要好好地守下去。”
顾卓成扶了夏夫人道:“娘,江州的韩刺史已参上奏本,皇上可能很快就来查了,到时候,谁能保得住顾家,还得听老天爷的。”
顾都尉一下被戳了心窝子,上前一把抓住顾卓成胸前的衣襟:“你怎么知道的?呃,你说回来问我事情,要问我什么?”
顾卓成一把将他推得老远,眼中射出了一股寒光:“说,你把韩刺史家的小姐藏到哪里去了?”
顾都尉将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象不认识一样盯着顾卓成,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夏夫人在一旁也听出蹊跷,奇道:“韩刺史家的小姐?大儿,这是真的吗?”
顾都尉回过神来,白了一眼道:“娘,别听他胡说,我哪里见过什么韩刺史家的小姐。”
顾卓成将怀中的木牌伸了过去:“大哥,看看吧!这是你派来的兵士掉在庐山脚下的牌令。”
顾都尉慌张接过来一看,顿时脸变得煞白,将那木牌狠狠地一扔,骂道:“一群没用的饭桶!”
夏夫人上前哭道:“大儿呀!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你知道吗,那韩刺史可不是一般的来历,他家的夫人,是当年辽国送来和亲的公主。他自己也是皇亲,不愿留京才到江州来的。你如今动了他家的小姐,可不是自找死路吗!”
顾都尉有点软了下来,上前拉顾卓成回到石桌旁坐下,亲自勘满他面前的杯:“二弟,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韩小姐,我请她到咱家们来做几天客,现在好好的呆在府里,谁也没把她什么样。她要怪,就怪他爹老是要跟我过不去,你说,我拿了两块几个刁民的地,碍这韩刺史什么事的?他只管他的江州不就得了,狗拿耗子拿到老子头上来了。我呀,如今把他的宝贝闺女扣在府上,就是要让他到皇上那里将奏本撤回来,就说以前弄错了。他这闺女到底会怎么样,就看他怎么做了!”
顾卓成冷笑道:“那如果我现在就要你将人交出来,会如何呢?”
顾都尉斜着眼睛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儿,凑上前将声音压低:“二弟,不是吧?这韩小姐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几年不回来,一回来就是为了这事,你几时认识韩小姐呢?这关你什么事?告诉你,我是你大哥,韩小姐是你大哥仇人的闺女,千万别把胳膊肘儿往外拐。”
顾卓成陷入了几丝迷茫,是啊,韩惜叶与自己是什么关系?他不远百里回到家里与兄为敌,是为了什么?
夏夫人见顾卓成神色不对,心下也生出几分疑惑,暗道:“莫非……不不,那里在书院与竺夫人聊天,听说那韩小姐是自小就订过亲的,这不可能!”可是,一股隐隐的不安的预感,依然象浮云一样从她心底升起,挥之不去。
湖中的画舫依然在水面上轻轻的飘移,带着湿雾的凉风徐徐吹入院中。石桌旁的几人陷入了沉默,树叶随风而动,碰出细碎的声响,虫鸣在一片静寂中显得分外刺耳,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顾都尉将身子向后一靠,斜睨着顾卓成:“二弟,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顾卓成将脸转向了别处:“顾都尉,你还是将韩惜叶交出来吧,今天只要我带走了她,就不为难你。”
顾都尉嘴角微微下撇:“惜叶?呵呵,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看来你还真与她交情不一般啊!”
顾卓成听着此话刺耳,脸微微红了,想了想,却又并不反驳。
顾都尉站了起来:“二弟,实话跟你说了吧,大哥此回将这姓韩的姑娘劫来,本就是破釜沉舟。如果韩刺史到皇上那里给我说些好话,撤了奏本,彼此就相安无事,要是……哼,反正如果惹怒了皇上,我轻则被革职,重则连脑袋也保不住,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砰——”的一声,顾都尉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摔得粉碎,恶狠狠地望向杨柳湖中的画舫。
日头沉入了西山,斜辉在湖水里洒下点点的金光。顾卓成坐在岸边的柳树下,倚着树干,望着湖面的波纹,入定一般默默的想着心事。晚霞在他在身上抹上了一层淡红的光晕,那张俊雅的脸上,阳刚的线条更显出几分生动。
与顾都尉争执了一个下午,顾卓成此时心里交织着焦急、愤怒和失落。顾都尉始终不肯告诉他韩惜叶的下落,只说已经送出了丰城。但是顾卓成知道韩惜叶肯定还在此地,他不会放心将她藏到别的地方去的。
会是在哪里呢?顾卓成茫然地望向那座硕大的府邸,这个曾经十分熟悉的家园,此时却象是在嘲弄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已经背弃了它的游子。
“不,我一定要找到惜叶!”顾卓成站起身来,向府门走去。门房小厮倒也不再阻拦他,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象个甩不掉的尾巴。顾卓成冷笑一声,也不理会。
天色越来越暗,顾卓成在府里转了几个来回,各处都没有见到异样的情形。小厮早已不知落到哪个角落,他一个又走出了围墙外,沿着墙边向外搜寻了一番,依然没有所获。
惜叶会被藏到哪里呢?顾卓成皱眉望着那夜暮笼罩的府楼,楼上的窗口多已熄了灯,只有夏夫人的房间,那粉紫的帘后,还隐约透出朦胧的灯光。顾卓成没有走近前去,因为他知道,夏夫人此时正在为他们兄弟俩的争执伤心不已,无法入睡。他不想再去刺痛娘亲的心。
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耳旁轻轻的响起:“顾公子,我知道韩家小姐在哪里。”
顾卓成大惊,忙转身一看,月光下,一个女子站在他的身后,不时向四面张望,显然是怕被人发现。他认出,这女子正是夏夫人房中的丫鬟芮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