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动着顾卓成的长衣,他伫立在树下,怅然地望着惜叶。月光轻柔地铺开,给四周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白辉。
“惜叶,”顾卓成声音很低,“我本打算明年再去京城拼一次,若是成功,回这里来求韩老爷和夫人成全,可是,如今顾家成了这样,是没有希望了。”
惜叶默默的看着他,紧咬着嘴唇,脸色变得苍白。
顾卓成又向她走近了几步:“我走了,你照顾好你自己。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能是到天边去流浪。以前我一直希望,将来可以和你在一起,可是,或许,有些事情是上天注定的……”
惜叶还是没有说话,将目光转向远处隐约的山峦,几串泪珠落了下来。
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几盏灯笼迅速从周围向他俩移近,一个男子叫道:“这里有人!”
两人吃了一惊,只见数个黑衣人象从地下冒出来一样,出现在他们身边。顾卓成步子一闪,挡在了惜叶身前。
一个黑衣人看见了惜叶,将手向其他人一挥:“慢着!”他走上前奇怪地看了看顾卓成,转向惜叶道:“原来是小姐!打扰了!不过这么晚了,小姐怎么还站在这里呢?”
惜叶认出这几个人就是最近安排在府里的侍卫,她转向一边,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韩老爷让他们日夜巡视,就是怕顾都尉带人来韩府作乱,眼下顾卓成就站在这里,岂不是正撞在了口上。
黑衣侍卫把灯笼拿近,又朝顾卓成盯了好一会儿,互相换过犹豫的眼神。看他们的意思,如果不是惜叶站在旁边,早就一拥而上将他拿下了。
顾卓成刚才翻墙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这几个黑衣侍卫,一路躲避来到了惜叶的楼下,不料正准备离开之时,却还是被他们发现。他向四周望了望,韩府里其他地方依然安静,还没有人被惊动。
顾卓成摸了摸腰间佩着的长剑,向那几个人瞟了几眼。此时,他估量着,要冲破这几个人的包围,再从围墙处翻出,似乎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犹豫的侍卫在等待着惜叶的回答,而惜叶微低着头,一直没对侍卫说话,几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阵夜风吹过,惜叶长裙飘逸,垂肩的青丝扬起了柔美的线条。顾卓成心中一动,握着长剑的手慢慢松开。他突然想到,不能就这样逃掉!
侍卫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俩,他若是一跑,必定把府里所有人的惊动起来。他走了,惜叶却要独自面对这个纷乱的场景。待韩老爷与简夫人弄清事由,知道这深夜时分,他俩在楼下“幽会”,还不知会对惜叶有怎样的责怪。尤其是,在韩府严防着顾都尉的时刻,他这样深夜潜入后院,在简夫人心中引起的震怒可想而知。
如果他走了,惜叶怎么办呢?虽然惜叶是韩府的小姐,老爷和夫人最终还是不会对她如何的,但是她必定要承受一场巨大的雷雨。
顾卓成看着月光下那楚楚的身影,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浮上胸间,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是他的女神,他不可以看着她这一晚之后,又一次成为全府上下背后的谈资,甚至传扬出去让街坊四邻嚼舌。这种事情发生过一次已经太多,每当他想起惜叶这么温婉的女子,却因他而受过那么多的非议,总是愧疚得不能去多想。
侍卫手中的灯笼一闪一闪的,象射着寒光的眼睛,旁边的楼里,有的窗口已亮起了灯光。就在一瞬间,顾卓成下定的决心,他要站在这里,陪在惜叶的身边,一起去面见韩老爷和简夫人。
他放下腰间的长剑,对领头的侍卫道:“我是顾都尉的弟弟,老爷和夫人都认识我。现在天太晚了,等明天一早,你们带着我去见他们吧。”
惜叶大吃一惊:“顾公子,你要去见我爹娘?这怎么可以?”
顾卓成对她微笑道:“是的,惜叶。我刚刚想过了,以前,我从来没有认真地与你爹娘谈起你,我现在有些话,想当面与他们说清楚。”
领头侍卫狐疑地盯着顾卓成:“你真的是顾都尉的弟弟?”
另一黑衣人凑到他耳旁道:“头儿,看来是真的。小姐都认识他,看起来关系还不一般,如果不是,小姐怎么没否认呢?”
领头侍卫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还用得着他打什么招呼?就是想跑,也跑不了的。老爷夫人让我们守在这里,就是为了抓顾府的人,如今顾都尉的弟弟居然送上门来,还要去见老爷夫人,我看是怕了我们吧?啊?”
周围几个侍卫都笑了起来,顾卓成摸了摸长剑,又咬牙忍住。
次日清晨,侍卫带着顾卓成来到韩刺史的房中。简夫人正准备去看看惜叶,走在院中,忽见顾卓成从不远一晃而过,吓了一跳,赶紧跟了过去。
侍卫把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简夫人惊得差点跳起来:“什么?惜叶居然也在?顾卓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我家惜叶害得还不够吗!”
韩老爷盯着顾卓成看了半天,叹了一口气,挥手将侍卫喝退,一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顾卓成刚刚坐下,简夫人尖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快说,是不是顾都尉叫你来的?哼,当初他把惜叶劫走,你假惺惺又送了回来,害惜叶迷了魂儿,把好好的婚事退掉。我现在好好地想了想,是不是你们哥俩在那里作戏,惜叶都是被你们骗了!”
顾卓成窘得脸色红了,不知该怎么回话,只尴尬地沉默着。简夫人的连珠炮还没有停止:“现在又想给惜叶放迷魂药了?是不是你哥叫你来把惜叶骗出府去的?”
顾卓成站起身,向简夫人行了一礼:“简夫人,我对府上打扰甚多,很不过意,今天我来这里给你们赔罪。”
简夫人又“哼”了一声:“赔罪可不敢当,你不来给我们添堵,我家就谢谢你了!”
韩老爷皱眉向简夫人示意,简夫人气呼呼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韩老爷唤丫鬟给顾卓成倒上茶,向他瞥了几眼:“顾公子,贵府的事,在下也实是无奈,身在这个位上,不得不为皇上办事。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也曾与他有过几次会面,他那时候与我说的,也是这些话啊,唉,只可惜令兄没有听得进去。”
顾卓成转向他道:“韩老爷,我兄长的事,不怪任何人。我离开顾府已有几年了,当初下定决定要走,也是因为劝他不得,无奈之下才去了庐山的。我知道这个道理,老爷请不必挂怀。”
简夫人在一旁掏出帕子擦擦腮边,白了顾卓成一眼。
顾卓成犹豫了一会儿,缓缓继续:“韩老爷,夫人,我今天到这里来,其实是想与两位说一声,以后,我不会再来找惜叶小姐了。昨天夜里,我本是来与她道别的。打扰之处,请多原谅!”
简夫人微微一愣,没有说话。顾卓成又道:“这一年多,我确实有想过,让惜叶小姐将来和我在一起,惜叶也为了这个,让你们都伤了心。我本想,明天再去京城考个功名,再来求你们成全,可是,顾府成了那样,我已经没法再去完成这个心愿。如今我一无所有,不能再带累惜叶。请你们放心,我以后真的不会来了。昨晚,我已经和惜叶说过这个意思。以前对府上的打扰之处,只能等来世再来赔罪!”
房门轻轻地推开了,惜叶含泪站在门边,哀怨地望着顾卓成。
简夫人忙上前将她拉出屋外:“惜叶,让他走吧,你快回房去!”
突然,从旁边闪过一个人影,一把将惜叶扯到一边。简夫人大惊呼道:“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房中的两人听见呼声,抢出门外,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扯走惜叶的不是别的,正是顾都尉!
顾都尉穿着侍卫的黑衣,看来是趁着某个侍卫不注意时,将他击昏了,又把衣服给自己换上,混进了韩府。此时,他死死地拉着惜叶,将一把短剑指在她的颈处,狠狠叫道:“韩老儿,你敢跟老子过不去,今天,就让你女儿死在你的面前!”
简夫人惊叫一声,几乎瘫软在地。韩老爷指着他,想说什么,又却说不成句,只叫道:“你,你……”
顾都尉一转头,看见了站在一边的顾卓成,脸上顿时变成更加狰狞:“呵,二弟,你居然也在这里,怎么,已经上韩府做了女婿了?上次在家里,你从我的密室救走这个姑娘,给你卖不少好吧?”
顾卓成上前几步:“哥,放开韩小姐。有什么话,你冲着我说就好了。”
顾都尉仰天大笑:“哈哈哈……冲着你说?你还认我这个哥吗?你还当我是你哥吗?我被韩家老儿害死,你倒在一边看我的热闹,心里很爽是不是?你一定会说,当年劝我我不听,如今活该倒霉了!”
他手上一使劲,惜叶被他扭过身去,发出几声惨叫。
顾卓成急道:“你快放开惜叶!”
顾都尉却把短剑逼得更近,周围的丫鬟小厮吓得连声也不敢出,侍卫紧盯着着顾都尉的手,只是不敢贸然上前。
不知僵了多久,惜叶睁开眼睛,只见顾卓成焦急的脸庞在不远处晃动,自己的颈部被顾都尉死死夹住,眼前横着一把锋利的短剑。顾卓成已不再对顾都尉说话,那个眼神,分明在留意寻找着最好的时机。
惜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将顾都尉的手向前一推。顾都尉没有想到手中这么柔弱的女子居然反抗,不由一愣,正在这时,顾卓成飞起一脚,踢中他的手腕,短剑落在了地上。
侍卫一拥而上,将顾都尉按在中间。顾都尉却乘他们不备,将短剑又拾在了手中。他举剑一挥,将一个侍卫划伤,众人一惊,他冲出了包围。
领头侍卫将手一挥,众人又将顾都尉团团围住。顾都尉远远的看了顾卓成一眼,大笑三声,将短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