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天下纷争,陈婴顺天应人,在灭秦中战功显著,为顺民望,楚怀王以陈婴为上柱国,封给他五县食邑。
不表陈婴,却说陈德绍之子陈述生于公元前80年,又名述驹,他素有胆识,当周亡秦兴之际,结纳豪杰,人不敢犯,娶樊氏,生二子:陈伯、陈平。
这陈述乃是大唐御赐义门陈氏七十一世祖——
德绍子陈述,七十一世祖。
人何不敢犯?结纳豪杰故。
陈述的长子陈伯,性甚孝友,以耕稼为业,娶袁氏,生子陈康。次子陈平,就是西汉三朝丞相、千古第一谋略家——
陈平出生在阳武县户牖乡一个贫苦的家庭,家里世代贫农,种地为生。这本没有什么,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只要一家子健康平安,将勤劳的汗水洒下大地,养活自己不成问题,而冬夜在如豆的油灯下说说笑笑,也是无比的温暖幸福。
可惜老天爷并没有赐给陈平太多的天伦之乐。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相继离世,留下年幼的他,和哥哥陈伯相依为命。父亲宽厚的肩膀,母亲温暖的怀抱,从此只能在记忆中找寻。当邻家的小孩在父母膝下欢笑,陈平只能在一边羡慕地看着。
陈伯是个憨厚木讷的大哥,长兄如父,他二话没说,担起了父亲的责任。他心疼这个年幼的弟弟,不让陈平下地干活,只要他好好读书。陈伯大字不识一个,却认定一条死理:生在农村,如果不想这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掉地摔八瓣,那只有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
过早失去父母的关爱,让陈平比同龄的孩子显得沉稳许多。尽管他还不大明白为什么要读书,但哥哥是世上最亲近也最该信任的人,听哥哥的话绝不会错。哥哥说,好好读书,他就全心全意去读。他白天出门,四处向有学问的人求取知识,结交朋友。晚上回到家里,捧着借来的书在灯下用功。
陈伯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疲惫的脸上不禁有了一丝欣慰。一天的劳作与汗水,此刻似乎都有了回报。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陈伯忠实地执行了这条原则。
但在乡下的人们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自从老陈夫妇俩离世,留下两个儿子,光景一年比一年差,到后来在全乡都穷得出了名。老大两口子带着老二,三个人挤一间破屋,吃了上顿只有下顿。老大少言寡语,三板子打不出个屁,又没半点主见,老婆说东不敢往西,活脱脱一个窝囊废;老二算是个伶俐的娃子,偏偏不放牛不砍柴,成天在外面游荡,回家是吃了睡,睡了吃,整个一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他大哥也不管教。这一个窝囊废大哥,那一个二流子小弟,老陈家怎么尽出些孬种。
这就是兄弟俩在外头遭受的冷眼和恶评,然而即使在家里也逃不开鄙视的目光。陈伯的妻子、陈平的嫂嫂就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身为半个母亲,她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毫无怜爱之心,倒是对其吃白食的行为充满憎恶,这点和战国时苏秦的嫂子简直如出一辙。在陈平面前指桑骂槐、摔盆打碗的事,她没少做。如果不是陈伯极力维持,只怕她早就把陈平赶出家门,任他像野狗一样自生自灭去了。
善良的陈伯独自忍受了这一切。他默默地将人们的欺侮和刁难担在肩膀上,将妻子的恶言冷语吞进肚子里,只对弟弟叮嘱一句:你一定要更加用功。
陈平看着哥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点头。经过几年时间的打磨,他已经是个初涉世事的少年了,渐渐地,也把人们的当面挖苦和背后指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一天天长大,便一天天明白,生活充满了痛苦悲伤,世界原本冷酷无情。没有钱,不仅吃不到糖葫芦,就连远远地看一眼也是罪过,也要挨上一顿嘲笑和辱骂。贫穷两个字,原来是一种深重的耻辱,让人连最简单的抬头挺胸过日子,都做不到。
清晨升起的太阳,带给陈平的只有恐惧,因为那意味着又一个漫长的白天的到来。只有在无尽的煎熬结束之后,宁静的黑夜降临大地时,他才能感觉到安全和轻松。
当他在书中读到老庄的话,就像荒漠中的旅人遇见了绿洲,他如饥似渴地投身其中,流连于避世养生和逍遥游的境界,浑然忘记了自己肚中饥饿、双脚冰凉。
在这样的学习中,原本郁积于胸的戾气,悄然沉入水底。
假如一切就这样波澜不惊地发展下去,陈平大概会成为一个满腹经纶的隐士或者与人为善的小官,那样的话,中国历史上就少了一个奇计迭出的大阴谋家,秦朝以后的历史也很可能要彻底改写。
然而,一个偶然的变故,将陈平满腔的恨意重新点燃。
陈平慢慢长大,长得越来越高大帅气,俨然一个翩翩美少年。贫苦之家竟然生出个小白脸,乡人就越发地看他不顺眼了。有一天,不知道哪个人成心羞辱他,当面刺他一句:“你家里这么穷,你是吃了什么才长这么高的?”
少年的敏感自尊被这一句话踩入泥中,无尽的羞耻和愤怒,让陈平涨红了脸,一句字也说不出来。倒是他的嫂子在旁边不失时机地抛来一句:“他也不就是吃糠咽野菜长大的么!哼,这样的小叔子,还不如没有的好!”
这话恰好被回家的陈伯听到,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终于爆发了。为了这个本已残缺的家,为了维护一种至少在表面上的和谐安定,他已经隐忍了太久。而现在,他的老婆居然帮着外人践踏弟弟的尊严!
陈伯如同抓小鸡一般一把拎起他的妻子,抬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在那婆娘捂着火辣辣的脸兀自惊愕不已时,扔给她一句话:你被休了。
陈平望着他的哥哥,忽然发现,那个弓腰驼背的哥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这让他又是骄傲,又是歉疚。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为他的哥哥做点什么。
他没有等太久。
陈伯为了弟弟而休弃了妻子,没想到的是,那些不甘寂寞的人们,很快又编出了新的谈资。他们在背后戳着陈平的脊梁骨,说陈平的嫂子是因为和他这个小白脸私通才被逐出家门的!
恶语伤人六月寒。这个谣言来得如此的轻易,如此的莫名其妙,却将成为陈平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也成为他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
陈伯听到这样的污蔑,气得七窍生烟,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却不知该找谁拼命。
望着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哥哥,再看看这个破烂凄凉的小屋,陈平不由得悲愤交加。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我们安安分分种自己的地,读自己的书,并没有招谁惹谁,为什么如此苦苦相逼?我们只想平静过日子,为什么就是不给一块容身之地?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逼上绝路?!
没有人来为他解答。但是有没有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心中的火种已经点燃,就在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要让那些可鄙的人闭上鸟嘴!他要向这个无耻的世界发起挑战!
放心吧哥哥,陈平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咱们一定能够出人头地,大富大贵,再没人敢对陈家伸一根指头!
就在流言蜚语与发愤苦读之中,陈平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了。由于陈平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又长得高大健壮,真个是美似宋玉,貌比潘安,恰似“花一般娇,粉一般嫩”,一年他到城里游玩,竟被无数艳丽女子争相围观,陈平好不容易才分身出来。由于陈平的美丽,他被一位富户人家的女儿看中,两人恋爱了起来。富家女发誓“非君不嫁”,要他到她家提亲。陈平将此事告诉哥哥后,陈伯便请了个媒人赴府提亲,没想到富家父母听说提亲的人是穷光蛋陈平,立即一口回绝,不管他女儿如何哭天抢地以至寻死觅活,硬是不许,还派人紧紧看住她,不许她与陈平相见。以后又有几个富家女看上他,但都因父母阻挠而亲事泡汤。富有的人家没有谁肯把女儿嫁给他,娶穷人家的媳妇陈平又感到羞耻。因此,陈平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有成家立业。
过了好长时间,户牖有个叫张负的富人,他的孙女嫁了五次人,每次连合体都来不及,丈夫便死了,她虽嫁人五次,其实还是个黄花闺女。但饶是如此,也没有人再敢娶她。陈平却想娶她。但是女方父母咄之以鼻。陈平无奈,只得罢了。
乡镇中有人办丧事,陈平因为家贫,就去帮忙料理丧事,帮助丧户在账房记礼钱以及代表主人对客人说说客套话,比如,真难得你也来凑份子,谢谢你来帮我家老人入土为安之类的、外地来奔丧的客人,安排他们的住宿、为主人和帮忙的人员进行沟通(比如现在农村,管账的人替主人发香烟给帮忙的人),等等事项,这些事情琐碎复杂,各色人等,鱼龙混杂,谁适合挖洞,谁适合杀猪宰羊,谁精神好适合守夜配合道士在做法事的时候帮忙,谁适合送花圈,谁有马驴之类的交通工具的以帮主人跑腿联络等等!这样一场事情做下来,前后好几天,陈平都帮着将丧事料理得井井有条,任务没有不圆满完成的。陈平当时年仅三十左右,张负在丧家偶然见到他,相中了这个高大魁梧的陈平;陈平也因为这个缘故,很晚才离开丧家。一次,张负跟着陈平到了陈家,陈家意在靠近外城城墙的偏僻小巷子里,拿一领破席就当门了,但门外却有很多贵人留下的车轮印迹。张负回家后,对他的儿子张仲说:“我打算把孙女嫁给陈平。”张仲说:“陈平又穷又不从事生产劳动,全县的人都耻笑他的所作所为,为什么偏把女儿嫁给他?”张负说:“哪有仪表堂堂像陈平这样的人会长久贫寒卑贱呢?”终于将孙女嫁给了陈平。因为陈平穷,张家就借钱给他行聘,还给他置办酒宴的钱来娶亲。张负告诫他的孙女说:“不要因为陈家穷的缘故,侍奉人家就不小心。侍奉兄长陈伯要像侍奉父亲一样,侍奉嫂嫂要像侍奉母亲一样。”陈平娶了张家女子以后,资财日益宽裕,交游也越来越广。
陈平所居的库上里祭祀土地神,陈平做主持割肉的人,他把祭肉分配得很均匀。王二家老婆刚生完孩子做月子,就把猪前身胸口那瘦肉给他吧,补一补,并说再接再厉为我们村再添丁而努力。张三家孩子正在长身体,也把瘦肉给点他,将来的栋梁之材需要我们大家呵护,李四光棍一个,家里少个人打理,一个大男人每顿做新鲜的也麻烦,那就半肥半瘦来多点,一次煮起来可以吃好几顿了。赵五家缺油,肥肉多给点你。这次的祭祀郑六家老少可是帮了大忙,猪尾巴就算额外补贴你了。如此一番分肉下来,大家都服服贴贴,父老乡亲们都说:“好,陈家孩子真会做分割祭肉的人!”陈平说:“唉,假使让我陈平主宰天下,也会像这次分肉一样呢?
陈胜起兵后在陈县称王,派周市平定了魏国地区,立魏咎为魏王,与秦军在临济交战。在这以前陈平本已辞别他的哥哥陈伯,随一些年轻人去临济到魏王咎手下做事。魏王任命他为太仆。陈平向魏王进言,魏王不听,有的人又说他的坏话,陈平只好逃离而去。
过了多时,项羽攻占土地到黄河边上,陈平前往投奔项羽,跟随项羽入关攻破秦国,项羽赐给他卿一级的爵位。项羽东归,在彭城称王,汉王回军平定三秦向东进军,殷王反叛楚国。项羽于是封陈平为信武君,让他率领魏王咎留在楚国的部下前往,击败并降服了殷王而凯旋。项王派项悍任命陈平为尉,赏给他黄金二十镒。过了不久,汉王又攻下殷地。项王大怒,准备杀掉前次平定殷地的将领吏。陈平害怕被杀,便封好项王赏给他的黄金和官印,派人送还项王,自己单身拿着宝剑抄小路逃走。陈平横渡黄河,船夫见他一个美男子单身独行,怀疑他是逃亡的将领,腰中定当藏有金玉宝器,就盯着陈平,打算杀掉他。陈平当机立断,就解开衣服赤身**地帮助船夫撑船。船夫知道他身上一无所有,才没有下手。
陈平于是到修武投降汉军,通过魏无知求见汉王,汉王召他进去。此时万石君石奋做汉王的中涓,接过陈平的名贴,引陈平进见汉王。陈平等七个人都进去了,汉王赐给他们饮食。汉王说:“吃完后,到客舍去休息吧。”陈平说:“我有要事前来,所说的话不能拖过今日。”于是汉王就跟他交谈并喜欢他。汉王问:“你在楚军时担任什么官职?”陈平说:“做都尉。”汉王当天就任命陈平为都尉,让他做参乘,主管护军一职的工作。众将都喧哗起来,说:“大王日前刚得到楚国的一个逃兵,还不知道他本领的高低,就跟他同乘一辆车子,并且反让他监督我们这些老将!”汉王听到这些议论,更加宠幸陈平。汉王于是带着陈平往东讨伐项王。到了彭城,被楚军打败。汉王领兵返回,一路上收集散兵到达荥阳,任命陈平为副将,隶属于韩王信,驻扎在广武。
周勃、灌婴等都诋毁陈平说:“陈平虽然是个美男子,只不过像帽子上的美玉罢了,他的内里未必有真东西。我们听说陈平在家时,曾和嫂嫂私通;在魏王那里做事不能容身,逃亡出来归附楚王;归附楚王不相合,又逃来归降汉王。现在大王如此器重,使他做高官,任命他为护军。我们听说陈平接受了将领们的钱财,钱给得多的就得到好处,钱给得少的就遭遇坏的处境。陈平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作乱奸臣,希望大王明察。”汉王怀疑起陈平来,召来魏无知责问他。魏无知说:“我所说的是才能,陛下所问的是品行。现在如果有人有尾生、孝已那样的品行,但对胜负的命运没有好处,陛下哪有闲暇使用这样的人呢?楚汉对峙,我推荐善出奇谋的人,只关心他的计谋是否确实能够有利国家罢了。至于私通嫂嫂、接受钱财,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汉王召来陈平责问道:“先生在魏王那里做事不相合,便去楚王那里做事而又半道离开。如今又来跟从我,讲信用的人原来是这样三心二意吗?”陈平说:“我在魏王那里做事,魏王不能采用我的建议,所以我离开他到项王那里做事。项王不能够信任人,他所信任、宠爱的,不是那些项氏宗族就是妻家的兄弟,即使有奇才也不能重用,我这才离开楚王。听说汉王能够用人,所以来归附大王。我空身而来,不接受钱财便没有办事的费用。如果我的计谋确有值得采纳的,希望大王采用;假若没有值得采用的,钱财都还在,请允许我封好送回官府,并请求辞职回家。”汉王于是向陈平道歉,丰厚地赏赐了他,任命他为护军中尉,监督全体将领。将领们才不也再说什么了。
公元前0年,楚汉战争到了最激烈的时刻。刘邦被项羽围困在荣阳城内达一年之久,并被断绝了外援和粮草通道。
刘邦向项羽求和,项羽不许,刘邦十分忧虑对陈平说:“天下如此纷乱,什么时候才能安定呢?”陈平说:“项王为人谦恭有礼,对人爱护,具有清廉节操、喜欢礼仪的士人多归附他。到了论功行赏、授爵封邑时,却又吝啬这些爵邑,士人因此又不愿归附他。如今大王傲慢又缺乏礼仪,具有清廉节操的士人不来归附;但是大王能够舍得给人爵位、食邑,那些圆滑没有骨气、好利无耻之徒又多归附汉王。如果你们各方谁能去掉双方的短处,采取你们双方的长处,那么只要招一招手,天下就能安定了。但是大王爱随意侮辱人,不能罗致到具有清廉节操的士人。不过楚军方面有着可以扰乱的地方,项王那里刚直的臣子像亚父范增、钟离味、龙且(jū,居)、周殷之辈,不过几个人罢了。大王如果能舍得拿出几万斤黄金,施行反间的计谋,离间楚国的君臣,让他们互生怀疑之心,项王为人猜忌多疑,听信谗言,他们内部定会互相残杀。汉军可趁机发兵攻打他们,击败楚军是一定的人。”汉王认为陈平说得对,于是拿出黄金四万斤给陈平,听凭他使用,不过问他的支出情况。陈平得金,派人在楚营散布谣言说:“在项王的部下里,范亚父和钟离昧的功劳最大,但却不能裂土称王。他们已经和汉王约定好了。共同消灭项羽,分占项羽的国土。”这些话传到霸王的耳朵里,使他起了疑心,果然对钟离昧产生了怀疑,以后有重大的事情也就不再跟钟离昧商量了。他甚至怀疑范增私通汉王,对他很不客气。
为了彻底孤立项羽,陈平还要把范增摘掉。为此不惜设计嫁祸于范增。有一天,项羽派使者到刘邦营中,陈平让侍者准备好十分精致的餐具,端进使者房间。使者刚一进屋,就被请到上座,陈平再三问起范增的起居近况,大赞范增,并附耳低声问:“亚父范增有什么吩咐?”使者不解地问道:“我们是霸王派来的,不是亚父派来的。”陈平一听,故作吃惊地说:“我们以为是亚父派来的人呢!”便叫几名小卒撤去上等酒席,随后把使者领至另一间简陋客房,改用粗茶淡饭招待。陈平则满脸不高兴,拂袖而去。使者没想到会受此羞辱,大为气愤。回到楚营后,把情形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项羽,霸王更加确信范增私通汉王了。这时,范增向项羽建议应该加紧攻城,但是项羽却一反常态.拒不听从。过了几天,范增也知道了外面说他私通汉王的谣言,并且感到项羽已不再信任自己了,于是他就对项羽说:“天下大事已基本定了,希望大王自己好好地干。我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好,请大王准我回家养老吧!”
项羽十分薄情,竟然毫无挽留之意,同意了他的请求,还派人护送他回家乡。范增一路走,一路叹气,吃不下,睡不着,伤心不已。他已经75岁了,哪儿受得了这么大的委屈?到彭城的时候,气得背上生了一个毒瘤,就此一病不起,呜呼哀哉了。项羽手下唯一的一个著名谋臣,竟被陈平略施小计就除掉了。
项王已经怀疑上钟离昧等人以后,派遣使者到汉军那里打探。汉王备下丰盛的酒宴,命人端进。见到楚王的使者,汉王就佯装吃惊地说:“我还以为是亚父的使者,原来竟是楚王的使者!”又让人把酒肴端走,换上粗劣的饭菜端给楚王的使者。楚王使者回去以后,把这些情况禀告给项王。项王果然大大地怀疑起亚父。范增想急速攻下荥阳城,项王不信任他,不肯听从。范增闻知项王在怀疑自己,就生气地说:“天下的大事基本定局了,君王自己干吧!我请求辞职告老还乡!”他回乡还没有到达彭城,就因背上毒疮发作而死。
项羽中了陈平的反间计,气死了范增后,陈平又给刘邦献计:“请大王速写一封诈降信给霸王,约他在东门相见。霸王一定会把他的大军布置在东门外,我们再想办法把他在西、北、南各门的卫士引到东门口来,大王就可以从西门冲出去了。”汉王同意了。不一会儿,陈平领着一个貌似汉王的将军来见汉王.说把他化装成汉王的样子出去诈降,吸引敌人把兵力集中围住东门,然后汉王就可以从西门突围了。
次日,天还没亮,汉军便开了东门,陈平差遣二千名妇女,一批一批地从东门出去。南、西、北门的楚兵一听东门外全是美女,便争先恐后地涌向东门。忽然,有人大喊“汉王来了!”大家抬头一看,果然是“汉王”坐在车里,由仪仗队开道:慢慢地走出东门。一直走到楚营近前,霸王才发现坐车出来的不是汉王。真正的汉王则乘着东门一片混乱,已冲出西门,带着陈平、张良、樊哙等人杀开一条血路,已向关中方向逃去了。
公元前0年,汉军大将韩信在齐地节节胜利,军威大振。而刘邦受伤正屯兵在广武,与楚军相峙,双方处于胶着状态。韩信乘刘邦失利之机,派遣使者来,要求刘邦封他为假王(代理)。刘邦一听,立即勃然大怒,竟当着韩信使者的面破口大骂。“我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了,天天盼着他到这儿来助我,如今不但不来相助,反而要自立为王!”刚骂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在桌案下的脚被人踢了一下,一愣,连忙住口。
原来,陈平、张良二人正坐在汉王身边。二人深知韩信文武全才,又手握重兵,并且远在三齐,刘邦根本没有能力阻止他称王。这件事倘若处置不当,一旦激成兵变,韩信在齐自立为王,与楚、汉成三足鼎立之势,汉军便又树一敌,天下大事谁胜谁败就更难以预料了。所以,陈平才在桌案下用脚尖踢了刘邦一下;刘邦也很精明,连忙改口说:“大丈夫既平定诸侯,要做就做个真王,何必要做什么假王!”于是,顺水推舟地封韩信为齐王,稳住这支十分重要的力量,避免了汉军的分裂。多亏陈平踢了刘邦一下,才封韩信为齐王,韩信从此感恩,无论谁再来劝说他,都不忍忘恩背汉,并最终引大军击楚,为刘邦统一天下起了决定性作用。
8月,双方划定“楚河汉界”。9月,陈平以其谋略家的敏锐洞察力,看到项羽已到了穷途末路了,因此对刘邦说:“现在我们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天下,而且各路诸侯也都诚心诚意地来依附我们。相反楚军连年作战,疲惫不堪,粮食也快吃光了,这正是上天要我们灭掉楚国的大好时机。我们必须乘此机会把楚灭掉。假如您不抓紧时机去攻打它,就会像人们所说的‘养虎遗患’啊!”刘邦采纳了陈平的建议,立即发兵攻打项羽。到公元前0年1月,项羽的军队被围在垓下,汉军采取“十面埋伏”之计,击溃项羽,迫使他退至乌江自刎而亡。陈平设计封韩信为齐王,以借力杀项羽,使刘邦完成了统一天下的大业。至此,结束了将近四年的楚汉战争。汉王把户牖乡封给陈平。陈平还曾经以护军中尉的身份跟随汉王平定了燕王臧荼。
汉六年(前01),有人上书告发楚王韩信谋反。高帝问询将领们,将领们说:“赶紧发兵活埋这小子。”高帝默默不语。高帝问陈平,陈平一再推辞,反问道:“各位将领说些什么?”皇上把各位将领的话都告诉了陈平。陈平问:“有人上书说韩信谋反,有知道这件事的外人吗?”皇上说:“没有。”陈平问:“韩信本人知道这情况吗?”皇上说:“不知道。”陈平说:“陛下的精锐部队跟楚国比哪个强?”皇上说:“不能超过它。”陈平问:“陛下的将领中用兵有能超过韩信的吗?”皇上说:“没有谁赶得上他。”陈平说:“如今陛下的军队不如楚国精锐,将领的才干又赶不上韩信,却要发兵攻打他,这是促使他同我们作战,我私下里为陛下的安危而担忧。”皇上说:“那该怎么办呢?”陈平说:“古时天子巡察各地,会见诸侯。南方有个云梦泽,陛下只是假装出游云梦,在陈县会见诸侯。陈县在楚国的西部边界,韩信听到天子怀着善意出游,看那情势定然无事,因而到郊外迎接拜见陛下。拜见时,陛下趁机将他拿下,这只不过是一个力士就能办到的事。”高帝觉得他的主意不错,于是派出使者告知各诸侯到陈县会面,说“我即将南游云梦”。皇上便随即出发。此行尚未到达陈县,楚王韩信果然在郊外的路上迎接。高帝预先准备好武士,见韩信来了,立即将他拿下捆绑起来,装在副车中。韩信喊道:“天下已经平定了,我本来该当烹杀了!”高帝回过头对韩信说:“你别出声喊叫了!你谋反,已经很明显了!”武士把韩信两手反绑在后。高帝于是在陈县会见了诸侯,全部平定了楚地。高帝回到洛阳,赦免了韩信,降封他为淮阴侯,又与有功之臣剖符确定封赏。
当时与陈平剖符,世代相传而不断绝,封为户牖侯。陈平辞谢说:“这不是我的功劳。”皇上说:“我采用了先生的计谋,克敌制胜,这不是功劳是什么呢?”陈平说:“不是魏无知,我怎么能入朝为官呢?”皇上说:“像先生您这样可以说是不忘本了。”于是又赏赐了魏无知。第二年,陈平以护军中尉的身份跟从高帝在代地攻打谋反的韩王信。匆忙行军到了平城,被匈奴围困,七天吃不上饭。高帝采用了陈平的妙计,派人到单于的阏(yān,淹)氏(zhī,之)那里去疏通,才得以解围。高帝脱身以后,陈平的计策始终秘而不宣,世间有没人得知内情。
高帝南归经过曲逆,登上城楼,望见县城的房屋很大,说道:“这个县好壮观!我行遍天下,只见到洛阳和这个县是这样。”回头问御史说:“曲逆的户口有多少?”御史回答说:“当初秦朝时有三万多,中间连年战乱,很多人逃亡藏匿,如今现存五千。”当时高帝便命令御史,改封陈平为曲逆侯,尽享全县各户的赋税收入,取消以前所封的户牖乡。
此后陈平曾以护军中尉的身份跟从高帝征讨陈豨和黥布。他一共出过六次奇计,每次为此都增加了封邑,一共增封了六次。奇计有的颇为隐秘,世间无人得知。
公元前195年,高祖刘邦击败叛军英布归来,创伤发作病倒了。刚回到长安,又听说燕王卢涫叛变,就派樊哙以相国的身份率军去讨伐。樊哙走后,有人对高祖说:“樊哙跟吕后串通一气,想等皇上百年之后图谋不轨。皇上不能不早加提防。”高祖对吕后干预朝政,早已不满,现在听说吕后又跟她妹夫樊哙串通一气,立时觉得情况严重了,他决意临阵换将,与陈平计议此事,最后,采用陈平的计谋,以陈平的名义前往樊哙军中传诏,在车中暗载大将周勃,等到了军营里,才宣布立斩樊哙,由周勃夺印代替。
汉高祖刘邦要陈平尽快地把樊哙的头取来,让他检验。陈平、周勃当即动身,在途中边走边细心合计。陈平说:“樊哙是皇帝的老部下,劳苦功高。况且他又是吕后的妹夫,可以说是皇亲国戚,位高爵显。眼下,皇帝正在气头上,万一他后悔了,我们怎么办?再说皇帝病得这么厉害,再加上樊哙是吕后的妹夫,她们姐妹二人必然会在皇帝身旁搬弄是非,到那时难免会归罪于咱们两人。”
周勃顿时六神无主,道:“我的好陈平啊,高祖病得那么重,如果病死了,就是吕后掌权,我们该什么办啊?”
陈平道:“……”
欲知陈平说出什么话来,刘邦是否病重去世,请听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