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常乐里众乡亲张道、李仁、田宗、叶家、赵四等人,悄悄来到陈旺家,打算一齐雇车前往德安县衙告状。
陈旺嘱咐妻子孙小妹说:“小妹啊,我去告状了,不论赢否,一定会早点回家的,你放心好了。”
“夫君保重。”
一行十余人坐上马车,直往德安县城开去。
众人群情激愤,说:“我们都做人证,这么多人证,还怕告状不赢?”
“如果县太爷秉公断案的话,只要二三个人证就可以告赢了。”陈旺寻思,这么多人证,还有物证,如果县太爷接案的话,会是一种什么状况?
“停车,停车!”
车刚驶出五六里路,众人正在高谈阔论,忽见几辆马车从后追来,几匹马冲过去拦在大路当中。
陈旺定睛一看,认得前头拦路的是冯政的家丁,心想:坏了,告状怕是要吹了。
车停下来了。
后面狂追的车也赶了上来,停在后面不远处,从马车上走下一人:一脸奸笑,正是冯政。
“你们这群刁民,干什么去的。”
“我们去县城走亲戚。”
“走亲戚?这么多人到哪里走亲戚?再说在县城你们有个屁亲戚,说,是不是到县衙门告状去的?”
此时,冯政的三十多名家丁将陈旺、孙兴村等一行十余人包围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只待一声令下,就痛下杀手。
孙兴村忍不住了,喊道:“姓冯的,你这么无法无天,老天爷是不会放过你的。”
“谁叫你们先偷我金银财宝。”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这下你承认了吧。我还没告你们偷盗财物呢,你们倒恶人先告状来了。”
眼看告状是告不成了,陈旺与孙兴村等人商量了一下,说:“我们不进城了,回去吧。”
“不看在乡里乡亲面上,让你们没一个活着回去。”冯政下令让开一条路,说。
待陈旺他们回转身,冯政下令:“从今在此设哨盘查,凡是上城告状的,一律拦住。”
“是。”
却说孙小妹正翘首盼望夫君,忽见陈旺返回,大喜,将陈旺迎进屋,笑问:“就回来了?告状成了吗?”
陈旺没好气说:“成个屁,门都没有。”
告状不成,又见冯政太过无法无天,陈旺好不气恼,也没心思去干活,而是走到歇房,倒头就睡。
孙小妹眼见陈旺神情不正常,晓得是受了气,也不打扰,寻思陈旺还没吃中饭,便抱来一把干柴,生火做饭。
不几日便要过年了。陈旺又是砍柴,又是打扫卫生,忙得团团乱转。
陈机、陈棋也放学了,帮着忙这忙那。
“过年不许打架,不许骂人,不许说不吉利的话。”陈旺、孙小妹再三再四嘱咐两个儿子。
“知道了。”
“爸,覃久家来了好多人哦。”陈机顺口对陈旺说。
“好多人?我们去看看。”陈旺说着,顺手操起一把斧头,“机儿、棋儿,一起上山搞柴去。”
“是。”三人上山打柴,路过覃久家门口,陈旺仔细一瞅,认得是覃久的两个女婿,不由鄙夷地说:“嘿嘿。”
陈机、陈棋不解,小声问道:“爸爸,你笑什么?”
陈旺说:“没什么,快走,上山打柴去。”
到得山上,陈机抡起刀朝一棵野白杨树便砍。
“野白杨树是泡木,烧不燃,甭砍,要砍结木。”
陈机闻声停下砍那棵硕大的野白杨,走到陈旺身边,问:“啥是泡木,啥是结木?”
“难得说清,总之砍得动的是泡木,砍不动的是结木。你就砍这棵麻栎树吧。”
陈棋则挥斧对一棵板粟树大砍特砍。
陈旺忙喊:“甭砍板栗树,我叫你甭砍。”
陈棋茫然不解:“为啥呀?”
“板栗树做柴烧最没用了,晒干了也烧不燃,那边有棵土蔷树,你去砍吧。结木才烧得燃。”
“是,爸爸。”
陈旺说罢,转身走到一棵铁撇树旁,抡斧猛砍。
待陈旺将那棵参天铁撇树砍倒,陈机还在那里吭赫吭赫地砍那麻栎树。眼看陈机就要将那麻栎树砍断,陈旺上前帮助一推,那树就哗啦啦倒了下来,大树倒处,还砸倒一大片灌木。
天黑时,陈旺、陈机、陈棋终于将今天在山上砍的几株柴背回家来了。
途经覃久、冯政家门口,但见他两家门口车来人往,一马车又一马车、一牛车又一牛车拉着柴停在覃久、冯政门口,仆人们正从马车上御柴。
只听一人谄媚道:“冯老爷,这车柴送给您了,以后请多多关照。”
只听冯政道:“好说,好说。”
又听一人道:“覃老板,区区柴草,算个什么,送给您了,请你以后多多关照哦。”
只听覃久也说:“没问题,没问题。”
见陈机、陈棋露出愤愤不平之色,陈旺道:“他们有人送柴,咱们山上也多的是柴,愤什么,快背柴回去。”
又搞了一天柴后,陈旺说:“柴搞够了,机儿,棋儿,现在得买点年货了。明天咱们去车桥镇买去。”
“是。”陈机、陈棋大喜。
时逢佳节,车桥镇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陈旺与陈机、陈棋走到车桥镇时,见时方正午,便走到一家面馆坐下。
要了三碗面条,陈旺说:“机儿,等会给你扯几尺布做身新衣新裤,可好?”
陈机笑兮兮地说:“好啊,谢谢爸爸。”
陈棋听了忙问:“那我的呢?”
“你就穿机儿去年缝的新衣吧。还九成新,跟新衣差不多呢。”
陈棋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给陈机及自己、老婆扯了几尺布,又买了十几斤盐、几斤海带、几坛酒、香烛、碗碟什么的,这才往回赶。
迎面碰上孙兴村,两人相视一笑,虽未说话,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家路上,陆续遇上了好几个曾一同打官司未成的老乡,大家虽未说话,但那一双双充满怒火的眼睛,却说明了一切。
到了过年这天,孙小妹早早起来,生起熊熊大火,陈旺、陈机、陈棋起来后,便围在火炉旁烤火,火焰熊熊,直烤得陈机、陈棋两颊出汗,热得受不了,只得将椅子直往后挪。孙小妹则在厨房忙碌。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满桌的大鱼大肉:五个红泥小火炉,正热着猪肉、鱼肉、鸡肉。还有一钵野猪肉、野兔肉。
满桌的蔬菜:白菜、海带、芹菜……
敬过祖宗,便将昨天砍的几梱山竹在塔中烧着,霎时响起霹霹啪啪的爆竹声,就在爆竹声中,便开饭了。
陈旺打开一坛酒,给妻子、儿子各倒了一碗,便叫干杯。
一家子吃得酒酣耳热,红光满面。
吃完饭,打开门,但见一轮红日,高挂树梢,云淡风清,何其赏心悦目。
陈旺活动活动了筋骨,正要唱首民歌,忽见一群人正朝自家方向走来。
定睛一看,却见是冯政、覃久来了。
冯政带着他的一大群儿子,覃久带着他的儿子女婿们。前呼后拥的,朝陈旺家走来。
陈旺叫家人全神戒备。迎上前去,只听冯政说:“陈老板,冯某来给你拜年了。”
覃久也说:“陈旺啊,我和冯老爷给你拜年来了。”
陈旺干笑了一下,说:“不敢当。”一挥手,陈机、陈棋各搬来一把太师椅,陈旺请冯政、覃久坐下,说:“吃饭了没有?”
“早吃了。我和覃久今天来你家,一是给你拜年,二是和你商量一件事。”
“拜年就不必了,陈某劳驾不起,至于商量事情,请冯老爷明示。”
覃久打哈哈道:“是这样的,冯老板要修新屋,恰巧你家的田地就在他家门口不远处,他想将你的田地买下。”
陈旺想了想,说:“我家的田离冯老爷家的屋还远着呢,他再怎么修也修不到那里嘛。再说我就这么一点田,还要赖以为生呢。”
“这田你愿卖也得卖,不愿卖也得卖,一句话,我买定了。”冯政的大儿子冯磊蛮横地说。
陈旺一看,但见冯氏、王氏两家一共二十几人全来了,如果不答应,还真不好办。
这时只听陈机说:“你凭什么要买我家的田?”
冯磊一听横眉竖目道:“你找死。”
陈旺将陈机拉过身边护着,说:“朗朗乾坤,巍巍王法,我不卖,你想怎样?”
覃久笑了:“王法,老子就是王法,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诗曰:
本是乡亲乡里人,一朝得势便猖狂。
昨日才抢财与物,今番又要占田庄!
冯政待覃久说完,又对陈旺说:“你那田地卖给我,我给你每亩三串钱,另外你诬告我的那件事就既往不咎了。你看行吗?”
陈旺眼见冯政、覃久势大,如果硬拚,闹不好要家破人亡,只得敷衍道:“让我想几天再说好吗?”
冯政道:“给你三天时间,如果没想好,有你好看的。”
正是:
大过年时来买田,真个无法又无天。
未知陈旺答应冯政否,请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