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若潼还是不能辨出其真假,只是给了墨御风一个“我考虑”的回答,便越过他的身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若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说出拒绝的话语,而是给了他一个有希望的回答,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的闹戏就以墨御风的期待和若潼的纠结结束了,但或许过于投入这闹戏之中,两人都未曾发觉,在附近的隐蔽之处,有一个人将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将他们之间的对话都听入耳里,最后落寞离开,那人便是崇暄。
那日之后,崇暄没有再去找若潼,墨御风在静静地等待来自若潼的答案,而若潼,则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子里。
瑟瑟的伤势本就不算太严重,加上有洛水的妙药,涂了几日,她便恢复元气,又可以蹦蹦跳跳了。
那日洛水跟晨儿不知道说了什么,似乎是关于习医的事,反正那日他俩密谈过后,洛水每次给自己上完药之后,都会领着小苏晨离开她的房间,然后就消失了,在府里哪儿都找不着。
但是,瑟瑟知道,找的人都不敢靠近洛水那阴气沉沉的诡秘住所,那里边终日昏沉黑暗,不见一点儿光亮,且大门紧闭,听闻,正常人进去之后,都会神志不清地出来,说是碰见了不净之物,弄得人心惶惶。
听了这些传言,曾经见识过洛水住所的瑟瑟,也约莫猜到,晨儿兴许是跟洛水在那屋里学习毒术了,也难怪整个府里都找不到人,谁敢去那儿找呢?
看到晨儿每日都完好无损的,瑟瑟也安了心,断定洛水是真的不会找晨儿算那不告而别的账了,这才有精力去管其他的事。
要说其他的事是什么?便是唐棠跟鬼幽这两人了,唐棠的毒已攻心,好了之后的瑟瑟,总是跑到她的房间去看她,因这事只有瑟瑟一人知道,所以照顾的事情,唐棠也只能拜托瑟瑟了。
也不能说多麻烦,看着唐棠遭受那钻心之毒的折磨,她也不忍心,无奈自己的医术根本不到家,除了能帮她减轻一点痛处,却是什么也不能做了,只能红着一双眼,干巴巴地看着唐棠蜷缩着那瘦小的身子,在那床上痉挛受苦。
看着她额上渗出来的密汗,还有手臂上那日渐清晰的毒斑,若不是唐棠咬着她寻来的那根磨牙棒子,兴许她早就因为这万般钻心的痛苦,咬舌自尽了。
犹记得第一次发病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喊出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她狠绝地咬上了自己的手臂,待痛苦过后,她松开口,白皙的手臂上,两排红赤果果的血红牙印,让人看得胆颤心惊,那肉都快被她咬下来了,可见,那是有多痛。
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让瑟瑟生生红了眼睛,痛苦过后的唐棠,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那廖若虚无的气息,仿佛快要死去一般,此时的她,眼神空洞,面容憔悴,全然没有平时那副活泼的模样,原本清丽的相貌,也被折磨成了病秧子的容颜。
瑟瑟啜泣着,豆大的眼泪从眶里源源不断地流落下来,她抱着气息浮弱的唐棠,哭得甚是伤心。
见状,唐棠伸出那瘦若枯枝的手,奋力地拍拍瑟瑟的背,用虚弱的声音道:“姐姐,别伤心了,早晚的事,为了鬼幽,我会撑下去的,我要见着他,手刃杀父仇人。”
受的这般苦,却只是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瑟瑟很想说:“何苦呢?”但她终究不敢说,这是唐棠支撑下去的动力,她何必打破?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或许让鬼幽知道了,会分予她一点她所渴望的爱,那么,她便死而无憾了不是么?瑟瑟一直疑惑这个问题。
“施舍的,我不要。”唐棠空洞的眼神,呆呆的望着上方的天花板,幽幽的回了这么一句。
即便她多爱鬼幽,她还是那个姿态高傲的大小姐,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心,更不要施舍来的爱。
原来,是她侮辱她了。瑟瑟顿觉惭愧。
“我还有多少日子?”
在数不清的第几次病发之后,唐棠闭着眼睛,虚弱地问了瑟瑟一句。
拧干湿了清水的布,瑟瑟小心地为她擦拭着额上的汗,眼神伤感地望着脸色苍白的唐棠。
“不足七日了。”
“过得真快,才不过一眨一闭眼,就只剩七日了。”唐棠睁开犹如死灰的双眸,感叹道。
“别说话了,唐棠,休息会儿吧!”看着唐棠苍白无血色的面容,气息浮弱得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瑟瑟很害怕,害怕唐棠会在她手上就这么没了。
即便见证过鬼丘的死亡,但是瑟瑟还是无法承受一个跟自己相处过,自己熟悉的人,突然就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姐姐,鬼幽怎样了?”瑟瑟的话,唐棠似乎没听进去,艰难地呼吸着,向瑟瑟询问关于鬼幽的近况。
“司徒景岳说,鬼幽悟性很高,再过些时日,必然能与西域毒王实力持平。”
“那样便好,那样便好。”唐棠听到这好消息,脸上扯出一抹淡淡而喜悦的笑容。
这些日子来,唯一能然唐棠继续支撑下去的,便是鬼幽为了复仇,而向司徒景岳拜师习艺,希望自己能够早日完成复仇大计。
唐棠以为她的情况只有瑟瑟知道,却不曾知,瑟瑟早就将她身重剧毒的事情告诉给了司徒景岳听,让他保密,为的是让他能够收鬼幽为徒,早日完成鬼幽的心愿,也算是了了唐棠的一桩心愿。
既然是瑟瑟要求,司徒景岳定当义不容辞,将自己的所学倾囊相授,但更多的,是敬畏唐棠的痴心与专情。
“姐姐,前些日子,我已经告诉他们我的行踪了,七日之后,他们便会来接我,我想在走之前,见见鬼幽。”
想着再过些日子,她便要离开鬼幽,再相见时,或许已是对立而战了,她想在赴黄泉之前,再看他一眼。
泪水盘旋在眶里,瑟瑟很是痛心,唐棠这年纪,正是大好年华的开始,却要在不久之后香消玉殒,从此与他们阴阳相隔,或许交情的日子尚短,但是瑟瑟却真真地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了。
“姐姐,不哭了,给棠儿打扮打扮吧!我不想这副样子见他,会吓到他的。”
相处的这些日子,瑟瑟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唐棠心里早已帮她当做亲姐姐,所以以棠儿唤自己,也让她这般亲密地唤自己。
如今看她又为自己流泪,唐棠感动之余,也更加伤感了,若瑟瑟不对她那么好,那她的牵挂只有鬼幽与她爹爹,但现下看来,怕是又多一个了!然,多一个人给她牵挂,或许她的黄泉路不会太过孤独,唐棠如是想着。
“好,好,姐姐给棠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鬼幽见了也心动。”瑟瑟轻抚唐棠的发丝,吸吸鼻子,将眼泪逼了回去,她不能再流泪了,唐棠都笑了,她也要笑着,不能让她担心自己。
轻轻地将她扶下床,瑟瑟小心地把唐棠扶到了梳妆台前,拿起桌上的木梳,为她理顺那三千青丝,为她琯了一个简单的发式,再为她涂了点胭脂水粉,将她的苍白用那嫣红掩饰住。
一番修饰以后,唐棠的憔悴全然不见了,呈现在铜镜之中的,是一个容光焕发的少女,青春有朝气。
望着镜中的自己,唐棠笑开颜了,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瑟瑟见到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那笑容,仿佛是情窦初开的女子,去会见自己心爱朝暮的心上人,诚然,事实也是这般。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许是他们俩练习回来了。瑟瑟双手搭在唐棠的肩上,俯身笑着对着镜中的她说道:“他们回来了,我去叫鬼幽,你在这儿等着。”
“好!”
相视一笑,瑟瑟便转身推门跑到外边,将鬼幽喊了进去。
看到门被掩上,瑟瑟的笑容被换了下来,“你说,唐棠这么做,值吗?”
鬼幽那副面对唐棠不冷不热的态度,着实让她为唐棠感到心疼,为什么唐棠的好,他却看不见呢?
看着眼眶红红的瑟瑟,司徒景岳的心也跟着揪痛起来,他伸手揽过瑟瑟,将她拥入怀里,在她耳边轻语:“爱一个人,无所谓值不值,因为爱了就是爱了,没有理由,却还是愿意为了对方奋不顾身。”他,佩服唐棠的爱情。
安慰着瑟瑟的同时,他也在表明自己的心意,却不知,怀里的小傻瓜听不听得懂。
两人静静的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双双沉默不语。
鬼幽一进屋,就看见唐棠微笑着坐在梳妆台前,温柔地看着他,却未说话。
当目光触及到淡妆的唐棠,鬼幽心里被震惊到了,原来,她也可以那么美,就似一朵青莲,纯洁,淡墨。
但是这些欣赏,这些喜悦,他都不会表现在脸上的,冷漠必须成为他复仇之前的伪装。
“找我什么事?”
冰冷冷的语气,刺入唐棠的心里,那么痛,她隐隐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流血,却还是压制住了这痛,面上还是那抹淡笑。
鬼幽,你可知,今日之后,我们再也不想见了……唐棠在心里哭诉着,这些话,是无法说出口的。
“没,只是几日没见你,感觉陌生了,所以就让瑟瑟姐姐去请你来让我瞧瞧。”一眼就好,让我记住你的样子,就好。那样或许来生,我还能凭着这记忆找回你。
唐棠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鬼幽的那张脸,似要将他烙在心底。
鬼幽被看得有些心慌,她的眼神太过温柔,从她眼里,他还看出了一丝未明的渴望。他怕自己会沦陷,然后暴露自己,立马转身,抛下一句:“没事我走了!”便头也不转地离开。
留给唐棠的,终究还是那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