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蕊万万没想到,冒险走一遭侍卫处,不但弄得伤痕累累,被人轻薄,还意外地遇到阿济格。不,是刘伯堃!那相貌,那声音,特别是"嵌琥铂银簪",一定是他,不会错。亦蕊想起那狞历的眼神,如坠冰窖。刘伯堃怎会变成马佳。阿济格呢?她脑子里如灌满了浆糊一般,影像残片如走马灯般反复从心头翻过。
怕引人注目,亦蕊不敢让小礼子搀扶,二人沿着墙根,低头匆匆前行。
快到海定阁时,小礼子"咦"一声,约好在阁外等侍的彩娟不见人影,反而有一个陌生的太监形迹可疑。小礼子无暇细想,那太监已闪身入阁,亦蕊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附近的环境,只盼快快回到明月阁。
进了海定阁,穿过廊房,突然,亦蕊被人从背后掩住嘴巴,她如惊弓之鸟,踢踏欲喊。
明月楼
荣妃接到来报,正襟危坐,准备看好戏呢!等了半晌,却不见人来,有点不耐烦了,喝道:"玉兰,再给本宫出去看看!"
玉兰"喏"一声,很快便回来了,俯耳道:"主子,海定阁内外并无看见福晋、小礼子。不过,有人托奴婢将这个带给主子。"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卷。
荣兰打开纸卷,字迹粗鄙,但好歹能看清,她撇撇嘴说:"云惠这贱丫头倒底想干什么?走,去采凤苑看看!"
荣妃踏进采凤苑门时,见到的是亦蕊与云惠相对饮茶,谈笑风生的景象。
"哟!荣妃娘娘屈尊降贵,采凤苑蓬荜生辉啊!"云惠携亦蕊的手站了起来,两人端正地行了个万福礼。
荣妃笑道:"四福晋在这啊!让本宫好找!"
亦蕊忙说:"娘娘恕罪!只因未有通报至采凤苑..."转而对同来的云雁彩娟说:"虽本福晋外出时没与你们交待,但你们也该来采凤苑或绯烟居试着寻寻啊!看,让娘娘生气了,海定阁上下奴才罚例银半个月,小罚大戒。娘娘还可满意?"
荣妃一时哑然,她接到暗报:"四福晋那拉氏假扮小太监外出,速来明月楼!"她知道是海定阁内,有人卖她一个乖,通风报信。眼见要抓了个现行,可现下,却似乎竹篮打水一场空,荣妃一张俏脸泛起了青色。
此时,怡琳抱着茗曦进了采凤苑,笑道:"刚刚想带茗曦格格去明月楼给荣妃娘娘请安呢!却听说来了妹妹这,娘娘万福!"
荣妃慵懒地点点头,逗弄着奶娘怀中熟睡的茗曦。
怡琳又向亦蕊行礼,随后掩口一笑,说:"这衣服不像是福晋的呀,怡琳印象中,云惠妹妹倒是有这么一件!"
云惠与亦蕊面面相觑,云惠辩道:"适才吃着茶,不慎翻了,让换了妾身的衣裳,委屈福晋了!"
怡琳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大叫道说:"呀,姐姐,你的手腕怎么全黑了,像是打翻了墨砚般!"亦蕊的手腕在画簪时,由于情绪激动加上库库尔戏弄,不慎弄脏。更糟的是她的右手腕,先是被踢中胳膊,再是牢牢掐住,已呈青紫色。亦蕊被怡琳用力一拉,疼痛异常,"啊"叫唤出来。
"怎么?姐姐,你受伤啦!"怡琳不仅不松手,反而加大了劲道,亦蕊痛得五官都有些扭曲变形了。
荣妃正色道:"喝个茶也会弄伤?"
亦蕊忙说:"昨个儿不慎摔伤的,与他人无关。"
怡琳笑道:"都说福晋好学不倦呢!连右手受伤了,还勤于练字。"不知何时进屋的问兰,在怡琳边上耳语后,将手中的包袱散开,露出的便是亦蕊穿过的太监衣服。怡琳阴阳怪气地说:"福晋,怡琳与您相处多年,竟不知您有扮小太监的爱好。"
荣妃逮着了证据,说:"那拉氏,你扮成太监行走宫廷,有何图谋?是否要本宫将小礼子痛打一顿,你才肯说实话!"
沉寂了好一会,云惠突然发出狐媚的笑声,说:"妾身当是什么事了,娘娘是说福晋扮小太监一事啊!"她用手肘轻轻捅着呆若木鸡的亦蕊,笑道:"前段时间,妾身向福晋提及,四阿哥特喜欢妾身扮小太监的样子,既俊俏又有趣。福晋也想一试,真的装扮起来,并与妾身打赌,说到御花园逛一圈,若不被人发现出来,就算她赢。姐姐,这下你输了,逃不过荣妃娘娘和李福晋的慧眼呢!妾身的彩头呢..."
亦蕊配合着苦笑道:"是啊,最终还是输了!还是云惠妹妹扮得像,能讨得四阿哥欢喜!"
一旁伺候的小礼子也说:"福晋与宋格格打赌,奴才奉命带路照应,荣主子明鉴!"
荣妃、怡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毕竟亦蕊出了海定阁后去了哪,没能跟到。怡琳反应快,笑道:"既是被怡琳看穿,那妹妹也要向姐姐讨个彩头才是!"屋子里,女人们笑得咯咯作响,欢乐温馨的祥云后,隐藏着是狂风暴雨。
恭送荣妃离开海定阁后,亦蕊寻机会,召云惠前来明月楼说话。
云惠泄气地说:"唉,采凤苑的奴才,不是荣妃的眼线,就是德妃的细作,没有一个贴心的。今日荣妃一来海定阁,就直奔明月楼,接着又让各人老实呆在屋中,不要出来走动。妾身好奇心重,便蹲在门缝中偷窥,看那玉兰焦急地来来回回,最后眉开眼笑地与一个太监一同走进明月楼。我心中感觉不妙,偷偷溜出屋看看,没曾想,居然看到姐姐扮成太监回来了。我猜想,荣妃定就等你这个呢!情急下,就把姐姐拉进采凤苑。幸亏,荣妃下令让奴才都留在处所里,连明月楼外也没人把守,否则,想带姐姐进屋,也不是个容易事呢!"
回想云惠掩住亦蕊嘴时,的确吓了一跳。进了采风苑,云惠不由分说,边帮她更衣,边告诉她荣妃在明月楼。刚刚坐定,荣妃便带人气势汹汹地闯入采凤苑。若不是得云惠相助,胤禛又不在宫中,亦蕊怕是在劫难逃,也无人可以再帮凝秋洗冤。亦蕊轻握云惠之手,说:"云惠妹妹今日之恩,不知何时能报,请受姐姐一拜!"
云惠忙扶着她说:"如何敢当!以前云惠不驯于人,频频生事,连累福晋,多蒙福晋不弃,依存在采凤苑。事到如今,不知姐姐肯否听云惠一句良言?。"亦蕊点点头,云惠说:"今日之事,定是李福晋向荣妃报讯,问兰寻衣,与她都脱不掉关系。无论平日里多亲热,多友善,福晋一定要记住,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亦蕊苦笑而不道:"多谢妹妹警醒!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若有难处,一定相助。"
云惠见亦蕊面露愉悦,知道机会来了,恳求道:"其实妹妹亦有事相求,刚刚说了这一屋子奴才都不得我心,每日都有坐牢被监视无异,能否请姐姐帮着寻几个可心的?"
亦蕊对云惠正感激着,当然有求必应,说:"既然宫女竹意是荣妃下赐的,一时倒不便打发了!不过,我回头亲自前往内务府挑个仔细的,你可收为己用,至少贴身事宜,不再用那竹意,让她渐渐退出采凤苑。"
云惠感激涕说:"那云惠就安心啦!凝秋的事,妾身也听说了。古人云'解铃还需系铃人';,就算你能证明凝秋清白,但流言一日不止,她就无法做人。最好就是将流言的始作俑查出,杀鸡儆猴。"
亦蕊眼前一亮,堆积成山的烦恼像开了个缺口,笑容也明亮了许多。
云惠知道,自己已与荣妃彻底翻脸。在荣妃眼中,她永远是个奴婢,任凭踩踏。若失了荣妃,她便了无依靠,投靠德妃或惠妃都不可能获取信任。身为胤禛的嫡福晋亦蕊,有权利直接决定她在海定阁中的位份。既然不可能超越亦蕊,何不倚在这棵荫凉的大树下,免受风雨!至少亦蕊不会挫残她的自尊,逼她双手沾满血腥。
亦蕊回到明月楼,第一件事便是找出阿济格的资料,细细翻查。
马佳。阿济格,现任神武门正五品三等侍卫,康熙十三年出生,正黄旗籍,其父马佳。彦泰是京城最大绸庄"祥益丰"的老板,荣妃的堂哥。家中唯一嫡姐,康熙二十年嫁往盛京。虽然彦泰另有几房姨太太,但并无子嗣。嫡子阿济格一年前参加内侍府选拔,武艺出众,胆识过人,加上荣妃推荐,仕途顺畅,步步青云。
亦蕊阅后,疑窦众生,资料上清清楚楚地写明阿济格的身世,如此显赫是装不出来的,难道他不是刘伯堃?不,不可能,嵌琥珀银簪,狠狠的味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亦蕊点了一炷清香,跪在观音像前喃喃:"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弟子感恩佛菩萨,刘伯堃尚在人世,弟子心愿已成..."念完一遍《心经》后方起身,刘伯堃一事先抛诸脑后,亦蕊又开始细细斟酌凝秋的事来。
凝秋的事,假九分真一分,编得似模似样。而那真一分,例如送信、滑倒,应该是十分熟悉凝秋的人,才能知道这些生活琐事,莫非此人身在海定阁,甚至明月楼之中?
彩娟端着化淤药酒进来了,边帮亦蕊搓揉,边说:"小姐,伤这么严重,真的不需要找太医看看吗?别出了内伤才好!"
亦蕊被擦得生疼,连连倒抽冷气说:"不能,不能再生事了。"
彩娟说:"唉,小姐,凝秋姑姑的事查得如何,可有眉目?"
亦蕊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有一种未知的害怕涌上心头,她身边有探子么?彩娟会是吗?不会,彩娟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但是,可以收卖人的东西太多了,还有人可以相信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