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还有十多天就过年了。
下过一场大雪,整个南汜好像干净很多,每每呼吸的,是清新无比的空气。
可是宋笙却莫名的烦躁起来。
宋子衿要回来了,江雅沁已经念叨好几次,说马上就可以见到宋子衿。
尽管江雅沁是无心的,可是听在宋笙心里,却是好奇中带着一丝紧张。
这个曾未谋面的堂妹,跟江誉到底有多相配,才会让江雅沁一直念念不忘。
回到宋宅,迎面遇到宋成。
“大伯,你去哪里?”看到穿戴整齐的宋成,宋笙打招呼。
“去看看你黎姨。”沉痛的声音,看样子,宋成又想黎慧了。
宋笙想了一下,抬起头飞快的说:“大伯,你等我一下,我进屋跟爷爷打声招呼,我跟你一起去看黎姨。”
杂志社在等新年,好挖掘一些有价值的报道,让她们要储存能量,到新年的时候为了头条在再加班熬夜,所以最近,宋笙跟放假一样,几乎没事可做。
“爷爷晨练去了,跟老林说一声就好了。”
宋笙陪着宋成,步行朝陵园走去。
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了,街道上的地面干干净净的,根本看不出来,几天前,曾经下过大雪。
只有人行道两边的绿化带,没有被太阳晒到的阴影处,还有少许积雪没融化,提醒着人们,南汜曾经下过雪。
“大伯,为什么今天要过来看黎姨?”
宋成明白宋笙的意思,作为记者,她是想再捕捉点什么消息。
“今天是你黎姨的生辰。”
原来是姨的生日,难得大伯如此有心。
想起江誉的话,宋笙心里满是感动,是的,谁说世界上没有真爱?大伯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宋笙的问话好像勾起了宋成的回忆。
“我还记得,黎慧最喜欢吃栗子蛋糕,走,我们去那边蛋糕房做一个。”
等做蛋糕的时候,宋笙主动要求去花店买了一束百合花,她记得,上一次,大伯买的就是百合花。
走进陵园,清新的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香纸焚烧后的味道。
有人一大早来祭拜过亲人了。
走到黎慧坟墓前,宋成惊愕的望着。
没错,是黎慧的坟墓,前面放着一捧白玫瑰,还有香纸燃烧的灰烬,是谁来看过黎慧?
宋成四处张望,整个陵园静谧一片,只听的到风吹过的声音,并不见一个人。
宋笙也惊愕的低声问:“大伯,有人来看过黎姨?”
“除了黎毓君,我不知道黎慧还有别的亲人。”宋成也低声回答。
宋笙看着四周,突然有种感觉,好似有人藏在哪个角落里,正偷看他们。
宋成对黎慧这么了解,居然也猜不出是什么人来看望黎慧,并且在她生辰这一天,难道说,在这个人的心里,一直深深的记着黎慧的事情?
她突然惊觉起来,难道是他?
可江誉说他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消失?
难道他回来了,在黎慧生辰这一天,回到南汜了?
这个认知让宋笙心里有些许的兴奋,还有一种莫名的不知所措,假如他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要怎么面对他,装作不认识,还是跟路人甲一样打声招呼。
宋成已经蹲下来,把蛋糕放在墓碑前,低声说:“很多年,我只是做了蛋糕,一个人吃,权当给你过生辰,这一次,我把蛋糕拿到你墓碑前,让你也尝尝看,你看这么多年,我一直记得你的口味。”
宋成絮絮叨叨说着,听得宋笙心酸不止。
她不知道人若是有灵魂的话,黎慧的灵魂会对宋成说什么?是感动他的不离不弃,还是心疼他的执着,希望他能放手,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她不是黎慧,体会不了她的那种心情。
可是,她若是黎慧,当初,会跟宋成分开吗?
还有那个人,他居然来看黎慧,是因为突然醒悟吗?
还是他根本,也是深爱着黎慧,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寒风瑟瑟,陵园中有几分凄凉。
宋笙抬眼。
前面有一座新立的坟墓。
她心里一动,看着一直在那里絮絮叨叨的宋成,走过去。
果然,这是黎毓君的坟墓。
江誉告诉过她,江雅沁见过叶青芜没多久,他们父女就去了英国,看来是把黎毓君的骨灰带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她的坟墓也在这里。
照片上是黎誉君年轻时的照片,笑靥如花,也是一个美人。
这一对姐妹花,如今,只能孤单的长眠在这里。
不像母亲,虽然留在乐川,可是有父亲伴着她。
尽管她心里不相信父亲也离开了,可她却不能不相信部队的力量还有宋老的能力,若是父亲健在的话,他们不会找不到他的。
虽然坟墓里没有父亲的骨灰,不过有他的一份心在,母亲应该不会觉孤单。
少年夫妻,老来伴,说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吧。
屋子里很暗。
门窗紧闭,他没有开灯。
从窗缝里,他可以清楚的望见宋笙。
她就是自己的外甥女?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很想打开门走出去,跟她说,你应该叫我一声舅舅。
万一她问,舅舅?为什么这么多年,你没想到找我?
他该怎么回答?
能说叫柳寒找人,他找错人了吗?
不是说很爱母亲的吗?怎么会连她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总之,她的随便一个问题,都叫他难以回答。
好在,宋家找到她了,宋家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现在只要再做一件事,他就可以安静的离开了。
黎慧在那边呼唤着他,她应该很孤单。
宋成站起来了。
若是从前,他早就一枪打在宋成的心脏上。
他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到他时刻惦记着了,
可是,如今的他,是失去了斗志的公鸡,不能,也不忍伤害任何人。
年轻时造孽太多,现在还都没有还清呢。
宋成见宋笙站在一座新坟墓前发呆,走过去,有些吃惊:“叶渊去英国了?”
也只有叶渊,才会把黎毓君的骨灰迁回来。
宋笙点点头。
宋成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这下有毓君陪着阿慧,她们都不会寂寞了。”
“走吧,大伯,我们该回去了。”
天空居然飘起了丝丝细雨。
这天气,不下雪,却下起雨来。
一直到他们走出陵园,守墓屋的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柳暮走出来,深深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江誉打来电话。
“今天是黎姨的生日,我陪大伯到陵园看望她刚出来。”
“下雨了,去Starbucks等我,我一会就去。”
“是要告诉大伯有关黎姨的事情吗?”
无缘无故的,江誉不会在外面跟大伯见面。
“嗯。”
宋笙挂断电话,抬眼,前面真的有一家Starbucks,江誉对南汜真的很熟悉。
“大伯,我们进去坐坐,江誉说来找我们。”丝丝细雨,落在宋笙的眉毛上,眼睛上。
宋成以为江誉是来接他们回去,点头依了宋笙。
好温暖。
宋笙手捧着热乎乎的咖啡,缩在角落里的沙发上,这是一个圆形的座位,挺适合谈心。
“宋叔。”
江誉来了。
宋笙急忙坐直,江誉曾经嫌弃过她走路的姿势难看,现在不会嫌弃她的坐姿难看吧。
“师父。”
小声叫了一声,宋笙见江誉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脸微微一热。
她只不过爱上屋里的温暖,小小的放松一下。
江誉坐下来,有侍者送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热咖啡。
宋成看着见江誉:“怎么,今天不忙?”
江誉浅笑着:“最近还好。”
大家都在筹备年后的广告,年底这段时间,是一年之中最悠闲的时刻。
“子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阿笙,你快有伴了。”
宋笙听着江誉跟宋成的谈话,有些无聊,听见自己突然被点名,一惊,抬起头,望着宋成,有些没反应过来。
“额?”
“我说子衿马上到家了,你有伴了。”
宋笙勉强一笑,大家都这么看好宋子衿,她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江誉转移话题,只有他了解宋笙的心结:“宋叔,上一次小笙儿跟我说,你想调查黎姨的死因?”
江誉的话成功转移了宋成的注意力,他眼睛发亮:“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是的,我也是派人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些线索,当年黎毓君离开不久,她就得病了。”
得病?联系到黎毓君的病,宋成心里隐约有些明白了。
原来,当年,黎慧重新回到柳暮身边,解开心结没多久,她就觉得胃里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柳暮找了医生回来给她检查,怀疑是胃癌。
医生悄悄的跟柳暮说,黎慧思虑过重,有很重的心结,这才是导致她生病的缘由。
思虑过重,柳暮这才知道,因为自己的残忍,让一个原本是花季少女的黎慧居然换上绝症。
他很后悔,而那个时候,他跟黎慧的感情,也刚刚有了缓解。
他带着黎慧,借口带她出去旅游,去了好几个国家检查,最终得到的结论是胃癌,胰腺癌同时病发。
无药可治,最多有三个月的时间。
柳暮带着黎慧,去了山清水秀的地方,让她在最后的三个月里,留下美好的回忆。
那段时间,是让柳暮毕生难忘的记忆。
也是他神秘消失的原因。
除了柳寒,没有人找的到他们。
而柳寒,也被柳暮警告,不许找他们。
所有的事情全部交给柳寒,柳暮全心全意陪着黎慧。
一直到,她终于离开了他。
那天,抱着黎慧的身体,柳暮坐到深夜。
黎慧安葬在南汜陵园,柳暮从此也从南汜消失,而陵园多了一个守墓人。
当然,江誉还没有查到柳暮会在陵园带着,一直陪着黎慧,对于他神秘消失的原因,总算有些眉目。
宋笙暗暗感叹,没想到柳暮最后居然变成如此感性一个人。
“怪不得,毓君当年怎么问他,他就是没告诉毓君,他以为,阿慧是因为他才得病,有很深的愧疚。”
没想得到黎家这一对姐妹花都是死于癌症。
“据调查,黎家二老也是因癌症早早离开了,他们的病与生活环境有关系,当年在老家,他们一起生活十多年,才搬到南汜城里,后来经过检验,那个时候的村子就被工业原材料严重污染了。”
宋成记得刚认识黎慧的时候,她告诉过他,她父母就是因为癌症一前一后离开她们姐妹,而家族中有一个大伯,一个姑姑,不过很多年没有来往了。
他还记得自己握住她的手说:“不怕,以后多了一个我,我是你的朋友,亲人,爱人。”
黎慧扑在他怀里,跟孩子一样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