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泽舟看着可安钻进徐宫尧的车。
锃亮的奔驰在黑夜里一扫而过,像是一颗流星。
夜风凉爽,吹来远处Pub的嗨歌。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上了自己的车。
越野车身如兽,但是跑的却很缓很慢,它好像在这个城市迷路了。
车子最终在来顺街一家小餐馆前停下。
但言泽舟没有马上下车。他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小餐馆里的动向。
这会儿没什么人吃饭,就门口坐了一桌,像是夫妻。
一个男人端着菜盘跑出来,他穿着白色的厨师服,上菜的姿势娴熟。客人和他说了什么,他笑得很憨实。
这样的小餐馆,这条街上有很多,基本都是老板自己兼着厨师伙计,撑起整个店面。很忙很累很辛苦,赚得也不多,但是,就图个开心踏实。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那桌客人吃完了要结账,过来收钱的换成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旗袍样式的素色连衣裙,看起来雅致又风情万种,根本不像是会出现在这样普通小餐馆里的妇人。
但是她算起账来,同样利落。
那桌客人离开了,餐馆里空荡荡的,顿时有些冷清。一直在厨房忙活的男人拿了抹布走出来,准备去清理桌上的残羹剩食。
女人想要帮忙,但是被男人挡开了。
言泽舟几乎能猜到,男人嘴里说着什么宠溺的话。
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是他看到过的,最好的婚姻。
言泽舟推开车门下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先叫了一声:“爸。”
正在擦桌子的崔来全听到声响,立即抬起头来。
“泽舟来了!”崔来全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的笑意,随即朝餐馆里头喊了一声:“伊桥,你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言伊桥从餐馆的小屋里面跑出来。
“泽舟,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言伊桥出来,拉着言泽舟的胳膊往里拖:“吃过饭了吗?”
“就是就是,吃过饭了吗?没吃过的话,我这就去给你做。”崔来全看着言泽舟。
言泽舟如实地摇了摇头。
刚才在包间里,他什么都没有吃,也根本不可能吃得下。
这会儿闻到这里的家常味,他还真是饿了。
“好,我去给你做,你和你妈在这里聊会儿天,很快的。”崔来全说着,拿了架子上最新鲜的菜往厨房里走。
“爸。”言泽舟叫住了他:“不用麻烦,给我炒碗蛋炒饭就好了。”
“那怎么行呢。”
“我饿了,就想吃那个,炒菜太慢了。”言泽舟并不想太麻烦他。
“孩子说想吃就给他炒吧。”言伊桥帮了一句腔,她明白言泽舟的意思。
崔来全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换了一个鸡蛋进厨房。
“坐吧。”言伊桥和言泽舟往里走了两个桌子,坐下:“今天怎么忽然过来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和爸。”
“我们挺好的。”言伊桥脸上带着温和幸福的笑。
言泽舟点头:“我看到了。爸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是啊,他老实,对谁都存不了歪心思,对我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言泽舟笑而不语。
“你以后啊,得学学你爸。女人呢,是没有爱情的,谁对她好,她就死心塌地的跟谁跑。”言伊桥说着,想起了什么:“对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叫可安没错吧。我前段时间好像在新闻里看到她啦。是同一个人吗?”
“我们没有在一起。”言泽舟别开了脑袋。
厨房里有热油的声音传出来,他好像已经闻到了香味。
言伊桥怔了怔。
她是个聪明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从儿子落寞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
“本来,只要你喜欢,妈也不会说什么,但是,现在想想,那女孩这般身家富贵,也不是我们能够配得上的。”
“妈。”
“爱情可以不用门当户对,但婚姻不行。”言伊桥的思虑似乎飘远了。
言泽舟轻轻地握住了言伊桥的手背。
“过去了。”他安抚着,却不知道是安抚谁。
言伊桥对他温和一笑:“既然这样,那就都忘了。”
言泽舟没有作声。
正好崔来全将一盘澄黄诱人的蛋炒饭放到了桌上,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来,尝一尝。”崔来全擦了擦手,坐到言伊桥的边上。
他们一个看起来高贵儒雅,一个看起来平凡朴实,从前,是很不搭调的一对夫妻,可现在看着,却觉得那么和谐。
时间,拥有一双鬼斧神工的手。
言泽舟拿起勺子,却没有马上去舀动那黄灿灿的饭粒。
崔来全的厨艺很好,即使这个简单的蛋炒饭,也叫他炒出了大师级的水准。
他忽然想起宁可安。
她一开始给他做的便当,其实也只是很简单的炒个饭。但她那时候的厨艺,真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初入门且不忍直视。
同寝的室友看到过餐盒里的内容,有时候也会鄙夷。
“宁可安不是富家千金吗?怎么总给你送这样的东西?”
“就是,要我,鲍鱼鱼翅每天来一碗,看你感不感动?”
“……”
他却总是盯着淋在便当上的那颗爱心酱出神。心想,鲍鱼鱼翅,哪里有一个女孩的真心可贵。
他没吃过她的便当,却也知道,她的厨艺,一直在为他进步。
“爸。有酱吗?”
“什么酱?”崔来全在桌上的瓶瓶罐罐里翻找一阵:“辣酱,甜酱,番茄酱。你自己吧。”
言泽舟随手拿起一瓶,在蛋炒饭的面上淋了一个爱心。
崔来全和言伊桥看看那个红色的爱心,又看看言泽舟若有所思的面庞。都愣住了。
“你这孩子,吃饭就吃饭,怎么还玩起来了。”言伊桥数落一句。
言泽舟却笑了。
“妈,我忘不了。”
忘不了她,也忘不了她在他生活里留下的点滴。
宁氏大会议厅里坐满了人。
这是宁容成去世之后,宁可安第一次参加公司的百人大会议。
宁稼孟和宁正瑜正低头说着什么,宁子季搭着二郎腿,遥遥地看着这对父女,神情淡漠。
可安的助理于佳推门进来,宁子季转开了脸。
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宁可安一身白色的西服装,红唇潋滟。飒爽中带着几分柔美,柔美中又夹着几分英气。
徐宫尧跟在她的身后。
宁容成去世之后,徐宫尧之前一直不清不楚的立场,现在彻底明了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和宁可安一个战线的,而且,坚定不移。
宁可安在总裁的位置上坐下,抬眼扫了扫整个会议室。莫名的,整个会议室就安静了下来。
她这次出现的气场,显然和之前每一次参加会议时都不一样。
“人都到齐了吗?”她出声,声音不大不小,稳若晨钟。
“宁总,到齐了。”
“那就开始吧。”
她随手打开了会议资料,有备而来的样子。
宁正瑜不动声色地冷嗤,抬眸却发现,徐宫尧正在看着他。那眼神如丛林里的豹子,敏锐的,又带着危险。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
宁可安完全应正了那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是思想清晰,主见分明的人,国外五年地默默学习,成就了她实践中的完美蛰伏。
她足以让徐宫尧刮目相看,也足以让现在所有人都舌桥不下。
徐宫尧看了一眼身边的宁可安,他想起那日在墓园里,她清凛又感激的目光。
她说:“徐特助,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人。如果成,我绝不亏待你,如果败,我绝不连累你。”
他现在很想告诉她,能成为她的人,是他的荣幸。
“什么?你说平总的case你要自己跟?”宁正瑜叫起来。
可安随意地点了点下巴。
“不可以吗?”
“这个客户一直都是我爸在跟的,你这样不是在抢吗?”宁正瑜瞪着可安。
可安眼波流转,看向宁稼孟。
“大伯,我知道这段时间宁氏上下由你打理你辛苦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分担一点。毕竟,人前人后被人看成是傀儡,这样的感觉也不好受。”
“宁总,你这是什么话,谁能把你看成傀儡啊?”宁稼孟干笑,“这客户既然你想跟,那就你跟吧。我也老了,管那么多事累得很,也该你们年轻人来了。”
可安笑。
“好。”
会议结束后,可安和徐宫尧一前一后出去了。
宁正瑜跟着父亲宁稼孟进了他的办公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