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我?”言泽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可安没回答,只是问:“你怎么上去的?”
“飞。”
可安不理他,沿着屋子绕了一圈,终于在后门的位置找到楼梯。
但楼梯只通到天台处,真正要上房顶,还需要踩着瓦片走一段斜度很陡的危路。
言泽舟想过来扶她,但可安根本不需要,她弯了腰,手脚并用着爬到了他的身旁。
“姿势挺地道的。”
“小时候练的,我那时候也是个上房揭瓦的小皮猴。”
“没人管你?”
“我妈去世后,我爸忙着生意,我哥在外读书,家里其他人更不会在意我是在房顶玩还是在湖边闹。不过,那样也挺好的,至少自由。”
她说得故作轻松,但言泽舟眼底的光却暗了下去。
他又想起她曾对他说,她的家庭,就是她的暗疮。
他的,又何尝不是?
“你不会一整天都在这里喝酒吧?”可安翻看着他身边的便利袋,便利袋里有很多空瓶子。
言泽舟没有否认。
她松了手,把便利袋绑了个结,推到一旁。她靠过去,挨他更近了些。
“你和他谈好了吗?”
言泽舟知道她说的他是指谁。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屈着腿,下巴顶在膝盖上,目视着前方,并没有看他。
“谈好了。”
可安“嗯”了一声,却没有急着问结果。
言泽舟往后仰了仰,将手交叉了按住后脑勺,半躺在屋顶的斜面上。
他们各自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便利袋在风里摇曳出轻响,越响越静。
“我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我妈一个单身女人,带着我四处漂泊,受尽了流言蜚语。我知道我妈恨他,我也恨。”言泽舟开口,言辞平淡,却带着一丝怆然,“但对于小孩子而言,恨是种并不分明的情绪。比起恨,我内心更浓烈的其实是想见他的欲望。”
可安理解。
父亲这个词,对于任何一个小孩子而言,都有着高山大海一样的崇拜感和神秘感。这是一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情怀,无可抹灭,男孩更加强烈。
“我一直在想象,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也像其他孩子的父亲一样,有着宽宽的肩膀和一下就把我举过头顶的力量。”
可安动了动唇,想说的很多,可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他压抑了那么多年的心事,她只想安静地倾听。
“我妈和我爸结婚的时候,我还在偷偷地问我外婆,我的亲生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使我在那么多人的嘴里听到了关于他的坏话,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他的期待。”
言泽舟停住了。
可安感觉到他藏在心底的那点温热正一点点变冷。
“但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的亲生父亲,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他一直在算计我利用我,他原来,真的一点不值得我期待。”
他的脸在月光和星光的照耀下,带着几分凛冽几分失落。
可安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想安慰他,可她知道,面对一份让人失望的亲情,安慰有多么苍白。
“我说过,无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不会怪你。”
“我早已经做过了决定,我不会因为他是我父亲,而改变我之前的选择。”言泽舟坐起来,他伸手握住了可安的手,他们两个人的手都很凉:“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看似简单和乐的家庭背后,其实也有不为人知的暗疮。你说你配不上我,那现在,我们是不是终于般配了?”
冷风拂过,迷了可安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眼泪就涌了出来。
言泽舟的手还紧紧的握着她的,他们相连的那块皮肤,在发热。
可安抽回了手。
言泽舟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眼底仅剩的光芒也慢慢消失。
比起傅殷的伤害,她不愿领情,更让他觉得无力。
可安看到了他眸间的潮起潮落,她忽而转手回来,言泽舟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快速地把什么塞进了他的手心。
“言泽舟,最近我总在想,你已经为我失去了一切,如果最后还是没能让你得到我,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言泽舟无声地看着她。
她的笑容盈了这天地的光芒,皎洁无暇。
“你说的对,我舍不得不领你的情,我舍不得看你一遍一遍朝我伸出手却得不到回应的样子,我舍不得那样爱我的你得不到我的爱是结局。”
她淌在脸上的泪,刺痛了他的眼。
言泽舟摊开手心,手心里有一把小小的钥匙,光芒四射。
那是她家里的钥匙,是他要了千百遍她都没有给的钥匙。
言泽舟收拢了手心,顺势将她搂过来紧紧抱住。
她乖顺地由他抱着,也反抱住了他。
刚才没有说出口的安慰,此时全都化成了温柔的动作。
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她仰头吻他疲惫的眉心,吻他的冰凉的耳廓,吻他温热的唇。
她告诉他:“从此我与你一起,风雨无惧。”
言泽舟先走下楼梯,可安紧跟在他身后,便利袋挽在她胳膊上,像是最新款的包。
“我喝酒了。”他转头对她说。
可安了然:“我送你回去。”
“去你那。”他晃了晃一直捏在手里的钥匙:“去试试真假。”
“我还能费劲去找假钥匙玩你?”
“你玩我还少?”
“我什么时候玩你了?”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一直把我玩到死心塌地。”
可安笑了:“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
“是这个理,但我还是得去试试。”
他走到她的车边,按着引擎盖,浑身都是执拗。
可安给他开了车门,两人一左一右上了车。他心情不错,她也觉得很轻松。下决心不容易,但难得只是这个过程,一旦下定了决心,前路纵然崎岖也有了坚定的方向。
“以后不会再换门锁了吧?”言泽舟把玩着钥匙,那枚小东西在他的大手间躺着,显得格外别致。
“看你表现。”
“哪方面的表现?”
“哪方面的表现都得让我满意。”
言泽舟若有所思地点头。
“今晚就让你满意。”
“……”
到了家,她熄火拔车钥匙的间隙,他已经推门下了车。
可安跟在他身后,静静地等着他开门。
言泽舟喝了酒,虽然没有到醉的程度,但终归显得不利索,加之晚上光线又不好,钥匙对孔几次打滑没有对上。
“钥匙孔都插不进去,你确定等下还能让我满意?”她站在他身后,淡淡的。
言泽舟停下手上的动作,往后一倚,把钥匙扔给她。
“你来。”
可安接过钥匙,把他从门边挤开,俯身一下就插进了钥匙孔。
“吧嗒”一声,门开了。
她回头看他,眸子晶亮,得意洋洋。
言泽舟“啧”了一下嘴。
“要不等下,你也自己来?”
“你怂不怂?”
“嫌我怂?等下有你求饶的时候。”
“谁求谁?”
言泽舟笑,一把将她抱过来,还未进门就先吻上了。
可安被他按着腰又压着后脑勺,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随着他的脚步,跌跌撞撞,好像她也喝了酒似的。
门一关起来,言泽舟就将她抱了起来。
她攀着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好像没有重量。
他们一路吻上了楼。
她的房门关着,言泽舟倚在墙上,闷声说:“开门。”
可安拧到门把手,轻轻一按,门开了。
他撞进去,“嘭”的一声。可安回头,见他脚一勾,把门合上了。他走了两步,将她掀倒在床里。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软绵绵的云团里。
言泽舟欺身上来,曲着肘做俯卧撑似的从上往下桎梏着她。
可安脸红红的,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也在看着她。
“先去洗澡。”她说。
“一起?”
“你先。”
“一起。”
他又把她抱起来,吻进浴室。
浴室一片暖光,他将她放在洗手台上,先脱了自己上衣。那一身麦色肌肉看得可安心跳如鹿。
言泽舟将她抱下来,开始温柔地解她的衣服扣子。
“我自己来。”可安按住了他的手。
言泽舟打开了淋浴头,温水入注。
在一片水花里,他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低头吻开她的唇。
毫无束缚的纠缠,让可安浑身都酥了,轻颤不止,幸而有他这堵钢墙做依靠,才没有倒下。
最后的关头,言泽舟将她收紧在怀里。
这次箭无虚发,丝毫不差,一冲到底。
水光里的旖旎,温柔又动人……
隔天一早,言泽舟去了公司,可安去了医院接他母亲出院。
她到医院的时候,言伊桥正在收拾东西。
“阿姨。”可安叫了一声。
言伊桥回头,她的气色恢复的不错。
“来啦。”
“嗯。”可安走过去,拿过了言伊桥手里的包:“我来收拾,你坐会儿。”
言伊桥倒没和她见外,也没和她争抢,她退到一旁的床沿上,坐下了。
“本来你叔叔可以来接我,但他今天要去退租,泽舟又忙,只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都是我应该做的。”可安抿了下唇,侧头看着言伊桥,叫了一声。:“阿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