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切都已来不及。
可安一杯一杯的下肚,她不懂品酒,囫囵吞枣间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好像看到了哥哥,执着酒杯,风月无边的模样。
往年的每一个生日,他都会去看她,无论她在哪里,无论他们相隔多远的距离。
而今年,好像不行了。
因为他们相隔的,是一个人间。
眼泪来得猝不及防,她哭着哭着,就沉睡过去。
酒精作祟,让她睡梦之中都不得安稳,头痛欲裂。
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上落了一张轻薄的毯子,她费力睁眼,就跌进一双深邃的眸。
“言泽舟。”她轻声地呢喃,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是我。”
言泽舟蹲在沙发前,看着她像是受伤的小鹿一般眨巴着双眼,楚楚迷离,欲语还休。这一刻,说不上是心酸还是心疼。
只觉得这一月未见,好不容易沉淀的感情,在她眼波流转间,再次浑浊不堪,汹涌而来。
放得下的,都是思念,放不下的,才是执念。
她何时,成了他深入骨髓的执念?
“你怎么来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像是画笔一样临摹着他分明的轮廓。
哪里是他的眉,哪里是他的眼,哪里是他的唇……而他一动不动。
“来给你过生日。”
她的手一顿,像是忽然清醒:“几点了?”
“还没到十二点。”
她“咯咯”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就不安分地翻了个身,她踢开了毛巾毯,把脚踢向半空。
“没到十二点,那就是说我还穿着水晶鞋是不是?”她精致可人的小脚在灯光下泛着莹莹的光,白玉一样。
言泽舟看了一眼,将她按回去。
“穿着呢。”他认真地回答她。
“那你,是不是驾着南瓜马车的王子?”她醉意盎然,却把童话记得清清楚楚。
言泽舟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如果我是,你想怎样?”
“我想吻你。”
她说罢,就钻过来,像条泥鳅一样滑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在彼此的气息里找到了归宿,灵魂却飘得更远。
可安睁眼,头疼欲裂。
房间窗帘紧掩,黑暗铺天盖地。她从床上坐起来,宿醉再次让她失去记忆。
她下了床,先打开了窗帘。
庭院里那辆黑色越野,和阳光一起闯进了她的视线。
可安揉了揉眼,确定没有看错之后,又使劲的掐了自己一把。
“哎哟。”她疼得叫出了声,觉醒的一瞬,转身往楼下奔。
客厅的窗帘全都打开着,阳光铺天盖地,鼻尖是煎蛋的香味,耳边是洗衣机滚动的声音,这样一个温情脉脉的早餐,让可安猝不及防。
“言泽舟?”她叫了一声。
厨房里有个高大的身影晃出来。
他穿着白色的T恤,烟灰色的长裤,脚踩一双人字拖,居家范儿十足。
“是我。”言泽舟语调懒懒的。
这开场白有点熟悉,但可安一时想不起。
“你怎么又来我家了?”虽是质问,却不敢太大声。
一个月未见,她不想一大早就把人给吓跑了。
“先过来吃早餐。”他把手里两个白色的餐盘放在桌上。
餐盘里五颜六色的,看得人食指大动。
“我还没刷牙呢。”
“那去刷牙。”他走过来,从她背后按住她的双肩,将她往洗手间推。
洗衣机还在工作,加了他们两个人的动静,洗手间更加的热闹了。
“你在洗什么呢?”她将洗衣机的盖子打开,探头看了一眼。
洗衣机里是沙发套子,毛巾毯,还有……还有她的睡衣?
可安立马低头。
虽然她完全忘了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记得,昨晚她洗完澡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啊!
“这怎么回事?”可安按着自己的领口,目光在洗衣机和言泽舟之间来回着。
“忘了?”
她茫然摇头:“不记得。”
他轻“嗤”一声:“你倒是撇得干净。”
这语气这神态,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昨晚来的。”
“来干什么?”
“给你过生日。”他耐着性子帮她理。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这不重要。”
可安揉了揉太阳穴,这好像的确不怎么重要,毕竟,她也没有搞清楚,徐宫尧是怎么知道她生日的。
反而是言泽舟,不外乎宁正阳一个消息来源。
“昨晚我喝醉了,然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你一喝酒就断片这毛病,容易惹事。”他揉揉她的脑袋,叮嘱道:“以后别去外面喝酒,危险。”
“我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喝嘛,是你找上门来的!”可安推开了他的手,越发急躁:“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问我要生日礼物。”
“我……”可安舔舔唇,“不好意思,我喝醉了胡说的。”
“不好意思的是我,我没有准备礼物。”
“没礼物你给我过什么生日?”可安下意识地回嘴。
言泽舟笑了,朗朗如风。
“所以,我把自己送给了你。”
可安怔住。
洗衣机滚动的声音规律分明,可她的思绪却紊乱无比。
她的睡衣被换掉了,沙发套子和毯子也脏了,难道……
“我不会,在沙发里,把你睡了吧?”她一字一顿,问得丝毫没有底气。
言泽舟沉默。
他的沉默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你倒是说话啊!”
“睡了怎么样?要对我负责吗?”他眼里笑意乱窜。
可安低头,陷入了深深地忧虑。
言泽舟看着她,她白净的脸颊上染着一丝绯红,好似香甜的胭脂。他等着机灵的她识破他的谎言,可她这会儿,却对酒醉的自己如此没有信心。
他压住心头的悸动,终于忍不住伸手,将眼前如此迷糊又直率的人儿揉进怀里。
“别担心,你没把我睡了,你只是吐了。”
可安松了一口气,虽然吐了很没有形象,但至少比霸王硬上弓好。
她把言泽舟推开。
“昨晚麻烦你了。”
“是挺麻烦的。”他斜身,撑着洗手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换衣服最麻烦。”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什么便宜?又没有看头。”
“你看了?”
“不看怎么换?”
可安窘,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指责。虽然言泽舟意图不明,但帮一个吐得一塌糊涂的醉鬼换衣服也不是什么轻松事。即使吃了点暗亏,那也是她不占理。
见她沉默,言泽舟更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她憋着一团气,侧头半躲半避去摸自己的牙杯,哪知一不小心就撂倒了,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幸而杯子还未落地,眼明手快的言泽舟挽救了回来。
“别欺负它新来的。”他把杯子握在手里,护犊似的放回原位。
可安这才看清楚,这险些落地的杯子不是她的。
她的牙杯是粉色的,这会儿正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像她一样傻傻呼呼不明就里反倒像是新来的。
“你……”
“我之前买的,你看,果然用到了。”他挑眉,接着又向她展示了他的毛巾和剃须刀。
“你这招登堂入室玩得真好。”
“师出有名,你教得好。”
“我没有不要脸到你这样的程度。”
“别不平衡,我家浴室也摆着你的东西。”
“谁摆的?”
“我。”
他眼里有光,明亮又让人彷徨。
可安摸到自己的牙刷,挤了牙膏,默不作声地开始刷牙。
心头酸酸甜甜的,像是沾到了牙膏泡沫。
一个月渺无音讯,她还以为他们之间真的完了,可他现在又突然出现,贴心温柔,无赖霸道,就是绝口不提她拒绝他的从前。
他的决定是什么?
他在无视?还是坚持?
“言泽舟,我觉得我们得谈谈。”
“不用谈了。”他靠过来:“我记得你拒绝了我。”
洗衣机忽然停了,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一片静默。
“那你怎么……”
“死皮赖脸,同样师出有名。”
可安语塞。
她漱了漱口,把脸埋到水龙头下。凉水拂面的瞬间,她忽然自私地想,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她还可以常常见到他。
宁可安成功搞定小平总,拿下南广85%的订单,这个新闻迅速宁氏上下传开了。
有人说可安深藏不露,也有人说多亏了徐宫尧背后出力。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翻身仗打得极其漂亮。
宁稼孟站在会议室的门口,看着董事会的人簇拥着宁可安一路走一路聊,走廊深而远,他们的背影逆光又刺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