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皓月悬空,一个猫的影子蹲在屋沿,呜咽了一声。围墙上有打更人走过的影子,高大的树影曲曲折折,像是被极度扭曲的骨骼,张牙舞爪。猫叫过第四声,柳员外府邸传来连连惨叫,划破宁静的夜空。猫影跃下,屋沿落下一块瓦,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胡同内……
临县城西柳府灯火通明,若不是里边哭声一片,还以为在柳员外家在连夜置办寿酒。柳员外因慕唐家桃花海常年花开不败而来,后又虔诚信佛与唐老爷一见如故,金光寺也有他出资建设,每逢佳节也携家人在金光寺布施,为人和善并无仇敌,再过两日便是他六十大寿,怎会猝死房中……
李青青食指在下鄂处不停摩挲,眼神犀利死盯面容扭曲发青的柳员外,身旁哭声此起彼伏,吴强有些佩服他们这个刚上任的女捕头,虽说前几日闹下不少笑话,若是一般女子见到死人早就吓昏死过去了,而她的目光却一直没有从尸体上移开过。
“仵作来了没?”李青青环顾四周,屋内摆设没有动过的痕迹,柳员外就躺在小妾床上,小妾被安置在客房里早就昏死不知道多少次,害得他们也不好问话。不过柳员外的妻妾也是挺过的,屋子没多大,就站了两排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在床边哭泣,还是撕心裂肺的那种,看不出什么睨端。
吴强刚要答话,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头背着一个箱子窜了进来,“小人来了——”
李青青给吴强等人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柳员外的众夫人带出房间,吴强应下忙跟着下属们劝起来,只是柳员外才娶的十三小妾反应剧烈不肯离去,无奈只好将其打晕扶了出去,屋内一下子静了许多。
“开始吧。”李青青指了指床上的尸体,老头微笑向她抱拳,开了箱子做好一系列准备,便开始验尸。
半晌,老头面上的笑容逝去,豆大的汗滴下,面容有些苍白,最后他取银针探喉,拿出时却还是那根亮白的银针,一时间脚崴了下,身子摇摇不稳。李青青连忙上前扶起,“先生,怎么了?”
“奇怪啊!”老头脱下手套,走到厅中央的圆桌前倒了一杯茶径自喝了起来,完毕又用袖口擦了下嘴,又道:“柳员外面容发青,疑似中毒,可老夫银针探吼却未发现有毒。最要命的是,柳员外浑身筋骨尽碎!”
老头越说脸越黑,好似自己亲眼所见柳员外筋骨被碎之象。李青青虽说是捕头也着实吓了一跳,到底要有多深厚的内力才能将一个大活人的筋骨震碎!
“还有……”老头摸了摸胸前的胡子,顿了顿,犹豫不知当说不当说。
“先生尽管说。”
“这……”
“说吧。”
“柳员外精气好似被吸光,而且死前似乎见过比较恐怖的东西!”说到精气李青青不由的脸发烫了一下,这老头还什么都敢说,柳员外这么多夫人,平时肯定……李青青实在不敢再往下想,她可不是来关心别人的家事的。于是又正声道:“先生说的恐怖的东西,那是?”
“或许是鬼怪吧!”老头眼神有些飘忽,又摸了一把白须,不像是在开玩笑。
“笑话,这都是说书先生胡编乱造的,先生也信?”李青青一脸鄙夷,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原来也是鬼话连篇,她自恃破案无数,虽然没读过太多圣贤书,怎会信这些鬼神之说。况且当今圣上一直提倡抵制迷信,才使得临县又恢复往日繁华,再说那唐公子一表人才,彬彬有礼,又怎会是那……等等,她又想到哪去了。
“姑娘不信,老夫也没办法,只是这是第三宗案了。”老头眼里滑过一丝狡洁,身子却直立站着并不看李青青。临县行医的袁老爷,经商的孔老爷均是在月圆之夜精气决断,骨骼碎裂而死,死相惨剧,柳员外是第三个,且三人都是乐善好施的好人,排除仇家,也只有自家人了。但经调查,三人家中为人和善待家奴极好,虽说妻妾成群,但也相处和睦,屋内屋外也没传出什么个争风吃醋的传言。因此,这连环杀人案便成了一桩无头公案,如今朝廷派来一个黄毛丫头,还以为年轻人想法不一般,原来也不过是个迂腐的年轻人,郭先生自是不太信服。
“今日柳员外是在十夫人之处宿下,只是十夫人一直昏迷,老先生可否去看一下。”李青青谦谦一鞠,早就听闻郭先生刁钻古零精,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既然他俩人见解不同,她自然也不会磨灭了他有神医之名,只是这十夫人一直不醒,此案也不会再有新的发展,无奈也只能有求于他。
“李姑娘既然不信小人的说辞,又为甚要老夫去诊治?”
“方才确实是我这个小辈无理,还望先生见谅。”李青青颔首抱拳,实则在心里骂了老头一百遍一百遍!不止刁钻还很小气,难怪人说哄老人家像哄小孩似的,一点都没错。
郭先生哼了一声,背起身后的箱子拂袖而去,当然是去了柳家客房诊治十夫人,也好,前两位老爷死前并没有目击者,他倒要看看这小姑娘到底有什么能耐。
绕过两条走廊,再见一个大花园终于来到客房,人未见,声先到,“啊——啊啊——”
郭先生与李青青互看一眼,又疾步入了房间,鲜艳的绣纹地毯上满是陶瓷碎片,古琴歪斜地架在长凳上,红帐被扯得破了一个大洞,几个丫头正按住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青丝杂乱地绕在妇人面上,看不清她的容颜,剧烈的叫声是从她口中传出。
李青青也顾不上那么多,上前双指一点,妇人缓缓倒下,两旁的丫头连忙将其扶上chuang,见是来人是新上任的女捕头便自趣地退了下去。柳员外刚死,传闻他家十三个夫人亲如姐妹,其实不然啊,如今十夫人在房内如此狼狈,却也没见到她的‘姐妹’来探望。
郭先生搬了跟圆凳在床边坐下,帮十夫人把脉,只是被惊吓过度,并没什么大碍,于是如实向李青青禀报,李青青又像打量尸体一般望着床上呼吸平稳的十夫人,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先生,我怎么看她都像是疯了啊。”
“装疯卖傻只是掩饰。”
“那她为何要装疯卖傻?”郭先生白了她一眼,到底谁是捕头啊,她倒也问得顺畅。意识到自己失态,李青青下手解了十夫人的穴道,似乎预料到她会大喊,李青青事先放在她嘴上的手派上了用场,十夫人只发出了呜呜声。李青青压低声音,“别闹,方才我们所说你都听见,现在屋内只有我们三人,有什么只管说。”
十夫人瞳孔放大,眼睑张到极致,依旧只有呜呜声,李青青不满地恨了一眼,郭先生只是无奈地指了指她的手,李青青才恍然大悟,放开了手。
“是……是……啊——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十夫人吞了吞口水,刚想说起又望向李青青身后,忽然失控抱头缩到床角语无伦次。李青青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又扭头观察自个身后,一切都是他们进屋后的景象,除了空气都是那些死物,她真有些怀疑十夫人是疯了。
还未等李青青回头,一抹黄色遮住她的视线,“大胆妖孽,还不快快现形!”这声音怎么有点像郭先生?待李青青定睛一看,还真是郭先生,只见他身着道袍,手拿一杆拂尘,在空气中不停地扫动,手中不知从哪得来的符纸在空中围成一圈,最后爆炸。她隐隐听见一声惨叫,确实是声惨叫!门被大力地摔开,郭先生便追了出去。
李青青也顾不上瑟瑟发抖的十夫人,也跟着跑了出去,才出了门便撞上一堵肉墙,“哎哟——”
一双柔软的大手将她扶起,清淡的水墨味扑鼻,李青青抬头迎上的是百媚众生的笑容,职业的习惯,李青青脑中闪过的是,唐公子来这里做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