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看着他,他却没有丝毫的察觉,黑眸如墨,却不知在想什么。
姜沉禾并没有收回目光,坦然的看着。
此时此刻,这样的相望,她已经没有了紧张和悸动,有的只是对未知的担忧和彷徨。
“如果你想去对岸,我会帮你。”这是从炼器房出来,他对她说的一句话。
依旧是体贴的,温柔的,没有等到她开口祈求。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的心依旧彷徨不安,甚至踌躇不定。
她望着他猎动的衣袍,荡漾着月光的华彩,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真的要相信他,和他一起去海的对面吗？从此,自己的心和安全真的要交托给这个人了么？
今日之前,她还从未这么害怕过,感觉心好像空了一大块儿。
昨日,她还很勇敢,很勇敢。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远离的亲人,远离了父母,她就是孤身一人,身后再也没有人支持她,帮助她,安慰她,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去面对。
是啊,虽然她的亲人还不强大,可是他们无形中却给了她一种力量,那种力量叫做爱,爱的滋养下,让她更加勇敢,心更加强大！他们的存在是她的动力,她的支柱！
但是……
她有选择么？
她别无选择！那么也只能够选择相信他,只能够赌这一把,输了她身死殒命,也许家族也跟着灭族,赢了,那么,她还有一线希望。
而事实上,哪怕是不去海的对岸,凭借他的修为想要对她做点儿什么,她也是无法抗拒,不过看样子他并不会做什么,也许在等待时机……
她和他真的曾经是道侣么？可是……至今她一点儿记忆也无。
“哎——”良久后,姜沉禾轻叹了一声。
既然选择了相信,那么就别去怀疑了,过多的思绪无用,只是浪费时辰,徒增烦恼,姜沉禾收回了目光,举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她要用这短暂的时间多为家族留点儿东西。
她要走了啊,也许至少二十年……可是,她身上能够留下的东西还是太少了,太少了！
大齐,水月庵。
同样的月色,公孙倾雪也在看,只不过她此时的神色有些凝重。
她在这里已经站了足足两个时辰,从日没开始到现在。
“小姐,茶水都凉了三盏了。”柳儿走到她的身后,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好像有些不安的样子,可是,这世上也有令他们小姐不安的事情么？
“难道这就是天意么？”望着满天的星斗,公孙倾雪无奈的慨叹。
“什么天命？”柳儿听得稀里糊涂。
公孙倾雪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此刻她还回想着自己三个月之前的感应现如今那种感觉也来越强烈。
也不知矶阳是不是感应到了,但可能是她同姜沉禾灵魂之火有所牵引的缘故,她的感应竟然如此强烈。
“也不知姜沉禾得知她今日遭遇的一切,会不会后悔唤醒矶阳。”公孙倾雪轻叹,脑中又回想起那妖丹道人抓捕姜沉禾的场景。
倘若矶阳没有在,姜沉禾的命运一定是不同的吧,只是没有倘若,所以,最终的线路还要按着这个走。
“如果她最终死了,会有什么变故发生呢？”公孙倾雪极力思索着,她没有感应,也没有推演,就好像一个普通人对一件事发出好奇一般。
半晌后,又是一声轻叹,“她还真是命途多舛。”比她公孙倾雪更甚,想想,这姜沉禾能够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天朝,苏家。
在苏茗的院落里,一个碧蓝色衣袍的少女缓缓降落,她没有丝毫停顿的向屋内走去,仿佛对这里十分熟悉。
“砰砰砰哐哐哐——”屋内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还有少女的咒骂声,“该死的姜家,该死的姜沉禾,死了还阴魂不散,害本小姐没法见人,如今又要躲躲藏藏。”
碧蓝色衣袍少女的脚步没有丝毫的窒碍,只是柳眉微微皱起,继续屋内走去。
里面的人当即就听到了脚步声,怒骂道：“谁叫你们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只不过,当她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手中要扔出的瓷瓶僵在半空。
“表……表姐,是你,真的是你,你没死……我……没有做梦吧？”苏茗梦呓一般死死的盯着眼前人,“还是我这几日太过想念你,已经出现了幻觉。”
碧蓝色衣袍少女便是展颜一笑,“你自然是没有看错,就是我,茗茗,你怎么又摔了这么多的东西？”
苏茗冲上去,一把抱住那人,哭道：“表姐,表姐你可回来了,我这这些日子好苦啊。”
少女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怎么苦了,说给我听听。”
苏茗便将自己去大齐游玩,如何被姜氏羞辱,又如何因向姜氏道歉无法见人,如今又因算计不成反被卫家怀疑而忧心忡忡说了一遍,末了道：“表姐,你可要帮我啊！如今天朝各大家族都不敢得罪姜家,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少女听闻唇角便是一阵冷笑,“不过是一些个无知古人,何必这么上心？”
苏茗眼睛就是一亮,“表姐,你如今是什么修为？”
“筑基期第三层。”
“表姐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师兄回来处理一些家族事务,我也便跟着回来了。”
“那您那位师兄还在女越国了？”
少女淡淡的点头。
“那表姐能够在家中呆多长时间？”
少女摇头笑道：“我只是过来瞧瞧母亲,瞧瞧你,一会儿便走了。”
“这……怎么这么着急？”苏茗的眼中满是不舍的泪水。
少女为她擦着眼泪,笑道：“茗茗,姜家不过是一个小家族,你要真的想要为自己出口气,就等到将来实力强了也不迟。”
苏茗的脸上满是苦涩,“谈何容易,在这里没有丹药,灵气又稀薄,只能够靠勤奋。”
少女笑道：“你如今在这里处境也不好,就跟我去修仙界吧,到了那里,修炼也自然快了。”
苏茗有些难以置信,“表姐真的能够带我走,那王家会同意么？我只是感气期第七层的修为啊！”
少女温柔一笑,摩挲着她的秀发,“放心吧,一切有我。”
苏茗狂喜,当即唤了几个人,留了一下话儿,就跟着少女走了。
“表姐,你待我太好了！”高空中二人坐在飞行法器上,苏茗依恋的靠在少女的手臂上。
这个少女乃是她舅舅的二女儿,因为资质被女越国的一个出来游历的长老看上,后来被送入修仙界,可是却不想一年前传来了噩耗,本来以为家族因为她一飞冲天了,却不想终成空了！
少女依旧摩挲着她的秀发,笑道：“谁叫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呢？”
苏茗望着她微笑的眼,也只是笑而不语,但是两人都明白,他们都是现代人,一开始还相互试探,但是渐渐的熟悉,交心,就各自说了各自的秘密。
所以,两人的关系十分的亲厚。
翌日一早,仙门镇。
姜沉禾从制作符箓中睁开眼睛,默默地数了一下她身上的所有符箓,还是十分的不满意。
“太少了,太少了！”再看看丹药,她也是同样的感叹。
不过,她还是推开门,向着一楼走去,便见姜思静等人早就坐好了,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要分别的事情。
“大姐,我们再去街上逛逛,买点儿东西吧。”姜思静提议,众人纷纷点头,姜沉禾见他们如此,心酸不已,马上就要分别了,多相处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很快,众人便走在了仙门镇的大街上,矶阳远远的看着他们,神色复杂,别离之后,命运不定,哪怕是他,也不能够完全算准未来之事,大衍之数去一存四十九,变化无穷无尽,无以测清。
如此,三日后,姜沉禾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仙门镇的的外城,将早就准备好的四百三十五张三品、六十八张四品、二十一张五品的符箓,以及这几日炼制的三十瓶蕴灵丹、二十瓶纳灵丹、辟谷丹、凝血丹等一股脑全给了姜思静,她连一张符箓,一块灵石都没有剩,只为自己留下了一瓶纳灵丹,和几颗辟谷丹。
有矶阳在,这些她都用不上。
同时,她也将那个玉盘交给了姜思静,姜思静自然知道怎么用,这就是个测试灵根的东西,如果有灵根就会闪亮,如果没有灵根就没有反应,有了这个玉盘,他们也可以如天朝大家族一般,在大齐择选能修炼的人,将他们拉拢在将姜氏周围,如此,他姜氏的实力就会逐步壮大。
矶阳亲自送他们一行回家族,姜沉禾便不回去了,她害怕自己一旦见到父母亲人心就会动摇,就不想立刻前往修仙界。
可是那怎么行呢？时间不等人,公孙家之所以没有得到消息,想必是因公孙倾城受伤的缘故没有人传递,但是不代表他们永远不会发现大齐的变故,所以,她要尽快提升修为,最好是能够将家族转移,只有那样她才能够彻底放心。
矶阳很随意,大袖一卷,就将十一人收入衣袖中,然后身形跃起,就消失在姜沉禾的视线之内。
姜沉禾却依旧站在原地,直到矶阳化成了一个黑点,她才将目光转向远处的海岸,心情十分的复杂。
还在努力回想着自己是不是落下了什么嘱咐,比如戾鸢的毒她已经解开了,她炼制出了四品的解毒丹药,因为凭借戾鸢练气第四层的修为对他们姜氏造不成威胁,不说他们有大量的符箓,甚至戾鸢的弟弟也掌握在他们姜氏手中,就说姜沉萝如今也是练气第三层的修为了,更别提她的父亲、祖母,母亲,一定是也达到了练气期。
“哎,也不知父亲、母亲他们的心窍有没有禁制……”姜沉禾感叹着。
而半日后,姜家的高空中,矶阳将众人从衣袖中放了出来,姜思静等人一个个向他施礼道谢。
矶阳只是微笑着摆摆手,然后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些手镯和戒指,戒指送给姜锦晗等男子,而手镯则送给了姜沉萝等女子。
霎时间,众人都愣住了,待到矶阳再次向他们微笑,他们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接,然后一个个嘿嘿直乐。
“谢谢姐夫！”姜天衡鬼机灵的笑着道谢。
众人听得便是一愣,随即也都反应过来,纷纷傻笑,“谢谢姑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