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姜沉禾死,她都没有找到这个答案。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一世,她终于懂了,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原来是独孤衍是在陆成珺的唆使下做出的一切,或者说,他是被陆成珺欺骗了,陆成珺在他独孤衍面前败坏她姜沉禾的名声,同时陆成珺又在离间独孤衍和姜氏的关系,和她姑母的关系,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可以想象独孤衍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必然会削弱姜氏,而最终让独孤衍下定决心铲除姜氏的,很有可能是陆成珺编造了一个谎言,编造了一个她姑母为了膝下有子,杀死独孤衍母妃的谎言！
这个谎言十分的荒唐,但是独孤衍信了！
不！不是他信了！
是他必须要找一个铲除姜氏的理由,找一个让自己无愧能心安理得的理由,那就是为母报仇！
那就是当年她姑母将他独孤衍收养在身边,也是出于利用之心,说到底,他独孤衍不过是姜氏的傀儡,而他童年所受的苦都是姜氏一手造成,可以说,姜氏不是他的恩人,而是他的仇人,他杀了仇人！乃是天经地义！
多么可笑的理由！他姑母当年收养独孤衍的时候尚且年轻,而且龙宠正盛,是有很大可能能够诞下子嗣的,收养独孤衍有一部分原因固然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更多的还是她姑母丢失儿子,想找一份寄托罢了,她几乎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独孤衍的身上。
可惜,独孤衍动了杀心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些,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他独孤衍不可能看不出,可是他就是不去看,不去想,固执的去找理由,找杀死她姑母,灭族姜氏的理由！
可以说,造成前世姜氏、和她姜沉禾悲剧的并非独孤衍,但是,他却是帮凶！是他的自私和冷血让造就了那一切！
而但凡换一个人,她姜沉禾都不会落到那样的结局,但凡他独孤衍有点良心,他们姜氏一族也不会被灭！
“小禾,你不是说已经原谅了我么？为什么还这般做？”独孤衍质问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姜沉禾凝目望向他,却见他哪怕是身上的外袍被剥下,只着雪白的内衫,哪怕是坐在死牢的稻草上,被锁链锁着,依旧还是那般的矜贵优雅,风度翩翩。
姜沉禾的嘴角滑过一抹讥讽,她前世就是被他这道貌岸然的模样欺骗了！
他刚刚说什么？
说她已经原谅了他？
呵呵……
她是说过,哦,对了,她亲笔书信写下的,因为那些话太过恶心,所以,她根本难以说出口,不像他独孤衍,明明将她厌恶不已,却为了博得姜家的近一步支持,却在他们大婚前违心的和她的父母,和她的亲人说会爱她姜沉禾,会好好待她！
她那时候感动的无以复加,甚至将以往他待她的冷漠和冰寒都抛诸脑后,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的心里话,是对她姜沉禾许下的诺言！
而后来成婚……哦,不,还没有等到成婚,而是一走出门,他们二人身边再无其他人,他又是那一副冷冰冰,懒得敷衍她的模样,她一直觉得他本性就是如此冰冷,却不想他将所有的柔情给了另外一个女人,而他所说的那些诺言是谎话,全部都是谎言！
他骗了她,将她骗得好惨,毁了她姜沉禾一生！耗费了她最美好的青春！
所以,她也骗了他！
呵呵,多么美丽的谎言,还有那成仙的美梦,只是,全部都随着现实,“砰——”一声破碎了！
“小禾,为什么,你说话啊！”远处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再次吸引了姜沉禾的目光。
她看到了独孤衍眼神中的不解、心痛还有恨意！
真的和她当年一模一样呵……
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
呵呵……
前世她就一直在想,明明独孤衍说爱她,可是一转头就害了她,她一直想不明白,她姜沉禾待他那么好,姜氏也辅佐他登上帝位有功,他有什么理由害她呢？她在死牢里想了五年,五年也没有想明白,到死也没有想明白！
独孤衍当年没有给她答案,只是漠然的看着她,抿唇不语！
不是他不想答,是他答不出！
他能够找出理由恨她姑母,那是他姑母杀了他亲生母亲,他能够找理由灭族他们姜氏,那是因他们姜氏辅佐他没安好心！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害她姜沉禾！
所有人都对不起他独孤衍,但是她姜沉禾待他一心一意,为他掏心掏肺！所以,他答不出！因为他心中有愧！所以他最后也只是将她扔到西街后巷,却没有敢杀死她！因为他愧对她姜沉禾啊！
姜沉禾突然冷笑起来。
独孤衍对她有愧说不出,她姜沉禾却无愧于心！
所以,她会给他答案的！
她又向前几步,用极度厌恶的目光看着独孤衍,宛如他前世看着他的表情一般,“因为你不配,你不配得到我姜沉禾的爱！”
独孤衍愣住,茫然的看着姜沉禾,“小禾,你在说什么？”明明她是爱他的,甚至为了他可以付出生命,她怎么现在告知他,他不配拥有她的爱呢？
她在说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他为什么一点儿也听不懂！
是,他独孤衍的确是同陆成珺好过两年,但是他那是被陆成珺欺骗的！而且,她也说原谅了他,没道理一转眼就翻脸了啊！
而他也的确是在扶植各大家族,可是他也是在平衡朝中势力,免得各大家族狗急跳墙,也是对姜氏的变向保护。
他做错了什么？让她这般待他,算计他,让他不但做不了皇帝,还落到一个入死牢的下场！
“小禾,我此生做过唯一对不起的你的事情只有一件,你何至于如此呢？”何至于恨他这般,让他失去一切呢？
独孤衍一声声质问着,迷茫,不解,怨恨！
姜沉禾却始终冷漠的看着他,抿唇不语。前世和今生,他的面容依旧,还是如此的优雅矜贵。
好似初见在桃花树下,桃雨纷飞,那个青涩少年转身,淡淡的眉眼含笑。
那一刻,她的心动容了啊。可惜,却是看错了人！
“小禾,你说啊,说啊！”独孤衍的脸渐渐的变得愤怒,变得狰狞,好似一只受伤的凶兽,正在发狂。
姜沉禾的脑中回放的却全部都是他为此人做过的傻事,以及他的冷漠无情！
每每在死牢想到这些,她都恨自己愚蠢,识人不清,每每想到独孤衍的狠毒无情她就恨不能杀了对方！为自己讨回公道！
此时此刻,姜沉禾望着他！
望着他已经狰狞的一张脸,晃动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拼命的嘶吼着,质问着,姜沉禾突然笑了起来。
这是多么一张英俊又年轻的脸啊！可惜从此以后就要在这死牢里度过余生,如她前世一般青春蹉跎！在日日煎熬中度过漫长的岁月！死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日日的绝望,永不不能见天日的痛苦！
“为什么……”独孤衍还在质问着。
姜沉禾却已然转身。
为什么呵……
去想吧,用一辈子的余生去想吧！想到头发花白,想到牙齿掉光,想到咽尽最后一口气吧！
姜沉禾打开铁门,一步步走出死牢,身后还是独孤衍宛如野兽般的嘶吼,回荡在死牢里,凄厉无比。
原本,他不会沦落如此的！哪怕是他少一分自私,不去杀独孤煜,哪怕是他乖乖的做他的皇帝,他的结局也不会如此！
姜沉禾一步一步走出死牢,耳边却回响着当日见独孤煜时候他回答的声音,“既然新君已立,我便可做个闲散王爷,日日陪伴母妃左右,赏尽四季花开,烹烹茶,酿酿酒,将遗失的一十四年全部补回去！自然,为兄没事的时候也会叨扰叨扰表妹,射射箭,溜溜马……”
她的皇表哥志不在皇位,可惜独孤衍却以己度人,觉得他视为珍宝的东西,旁人也会视为珍宝！
自私的人啊……
月上柳梢的时候,姜沉禾回到了月禾苑,她盘膝坐在榻上,忽然觉得心间一阵的明澈,前所未有的放松！好像束缚的心一下子放开了！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的大仇得报,两个仇人结局已定,她的心结终于解开了,一直被仇恨束缚的心解放了！所以她获得了突破,竟然从感气期第九层中期突破到了感气期第九层中期巅峰！
姜沉禾又去死牢看了陆成珺,对方此时过的十分凄苦,不说姜家的人恨极了她,就是曾经她在瓷肌坊讨好的那些贵妇贵女们都恨极了她,为被对方按摩伺候过为耻！
为他们竟然曾经被这个少女利用而愤怒！以前他们觉得陆成珺乃是真的善良,倒是没有什么,可是他们回想起来对方不过是以伪善又可怜的外表欺骗了他们,他们便觉得羞愤交加,他们堂堂世族贵女贵妇,竟然被一个乞丐耍的团团转,这种耻辱如何受得了？
于是,陆成珺悲剧了！
各大家族的贵妇贵女想尽办法贿赂死牢的狱卒,就是要收拾陆成珺一顿,出口气！
陆成珺整日都被锁链吊起来,然后被狱卒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着,整个牢房里都是她凄厉不甘的呼吼。
姜沉禾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场面。
陆成珺的衣衫被鞭子抽破了,一条条血痕遍布全身,染红了白裳。如她当年一般,一边被狱卒抽打,一边被狱卒那猥琐的目光调戏！
只是她这次没有入门,只站在门外看着。
良久,她在走出死牢,仰望天空。
此时天空中依然飘起了雪花。
腊月末了啊,下雪了啊！
河水都结冰了啊！
而最后一批去闵县搜寻的人也回来了吧！
果然,没过几日,最后一批人回京的消息就传到了姜沉禾的耳中,她怀着期待的心情去见了姜思静,可是回来的消息还是令她失望的！
整个姜家在失而复得独孤煜的欢喜后终于又陷入到了悲痛之中。
一直以来,每个人都不愿意提起的一个名字,可是却不得不认清事实！
姜思宁真的回不来了！
她,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腊月二十九日那天,荣国公府到处挂起了白灯笼、白幡,姜氏上下都在准备着姜思宁的后事,同日,楚家、赵家、林家、朱家也在准备丧事,而京都百姓则是放起了白色的孔明灯,祭奠他们爱戴的宰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