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少女一身冰蓝色长裙,身披雪锻流云披风,身姿纤柔,娇弱无比,仿佛一阵风便能够将她吹走,然而,她此时表现的却如此冷静沉稳,一点儿也不像一名十四岁的少女,甚至隔着那层帷帽,他能够隐隐感受到她眸光中的暗流浮动。
她明明是如此的柔弱,明明是如此的娇小,甚至他只是随便一出手便能轻易掐断她的脖子,然而,她此时就平静的站在他的面前,清风浮起她的发丝,鼓动着她的衣袂飞扬,她清冷的眉目、沉稳的气质竟然生生压下身后崇山峻岭之巍峨,万丈悬崖之绝渊,成为唯一的主宰,罗袖一挥便可指点万里江山!
精兵长呆呆的看着姜沉禾,好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他不明白明明只有十四岁的少女为何有如此气度,仿佛身处高位多年,早就习惯了发号施令,连他这个军侯都几乎匍匐在地,任由差遣?
他想着想着,便想起了他们的将军也是少年成名,年仅十五岁便一身战功,令人折服,那么……莫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而且人家虽然年幼,到底是大家世族的小姐,气度自然不凡。
所以,之前他可是小觑了这位大小姐,以为人家只是个毛孩子,纵然来过军营,受过训练,不过是闹着玩而已,谁想到,人家的机谨敏锐胜过他这个军侯!那可是他久经沙场,淤血奋战,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才对杀机如此敏锐!
只是一瞬间,精兵长再也不敢小觑姜沉禾,而是神色越发恭敬起来,不过,倘若让他知道姜沉禾不是比他机谨敏锐,而是早有预料,会不会泪奔呢?
见那精兵长神色已经变了几变,从开始的狐疑变得神色凝重,想来定是感觉到了两座山峰的异样之处,姜沉禾不禁心生赞叹,到底是他父亲带出来的人,机敏果真不同凡响,便继续问道:“如今,这条小路恐怕不能再通行,不知梁军侯可知其他的小路,可否迂回绕路通过?”
所谓的精兵长,不过是他父亲的临时任命,而事实上,此人姓梁,已经在军中位列军侯,所以,姜沉禾自然称其军衔。
梁军侯听闻便是一愣,不过很快,他便转头向远处的两座山峰看去,指着一处大石头,那里隐约可见树木较为稀疏一些,对姜沉禾道:“大小姐可从此处迂回通行,只是……”他看着姜沉禾那纤柔的身姿,突然便顿了顿,然后才道:“只是……上面皆是山路,定是凶险万分,只怕稍有不慎便会掉下悬崖,大小姐真的要选择改道么?”
那样的山路,对于他们这些经过训练的将士自然不在话下,可是,眼前这位不过是一个闺阁中的娇滴滴大小姐,莫说要走山路了,只单一上山峰,看着下面的万丈悬崖,恐怕就要吓哭了吧?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面前的少女只是望着远处的山峰,并未透露出一丝的恐惧之色,神色平静无波,而帷帽之下的那双眼睛却仿佛深邃如潭,盯着远处的巨石,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才突然抬起头来,再次问道,“直通的小路危险万分,一上路必然死伤惨重,断然不可行,而上面的山路虽然艰险,却有一线生机,倘若不走,难道梁军侯还知更为妥当的通行之路?”
看着那双眼睛,梁军侯几乎以为要深陷那漩涡当中,此时听姜沉禾如此一说,他顿时一噎,自己方才还在心中嘲笑人家胆小,此时便被呛了回来,磕磕巴巴得道:“属下无能,虽然将军早已令令属下熟悉附近的地形,可是属下并未发现其他可以通行的道路。”
他这样说着,一张黝黑的脸双颊已经见红,显然是羞愧自己的无能,姜沉禾却是微微一笑,“军侯过谦了,你能找出一条小路通行,已然是不错了,只是想要安全从那条小路通过,也是凶险万分,不知军侯可有良策?”
梁军侯听闻,便是深深的皱起眉梢,细细思索起来,“大小姐说的没错,敌在明,我在暗,此时我们的一举一动已经在对方的眼皮之下,因而,贸然选路,自然被对方发现,所以,一旦被对方发现,改变路线来袭,我们也是防不胜防。”
护卫统领是个急性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急道:“这也危险,那也危险,那么我们岂不是死路一条了?”
梁军侯神色肃然,他也未曾想不过是护送个人便有这等凶险,不禁道,“也有一线生机,只是,恐怕是要牺牲一些人了。”
护卫统领一惊,“那……那当如何做?”他虽然有些智谋,也不过是姜沉禾身边的护卫,哪里比得上人家位列军侯,此时半分主意也无,只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梁军侯,然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又立即望向姜沉禾,见对方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知道方才一时失态插了话,恐怕主子不喜,可是此时已经到了性命攸关之时,他能不着急么?
梁军侯并未在意护卫统领的失控,在他看来,这个护卫统领纵然是姜家的护卫,可是今日这样的阵仗,恐怕也是少见,神色慌乱乃是再正常不过,然而,反观眼前的少女,却仍是神态平静,仿佛并不知晓待会便可能性命不保一般。
只是,对方这样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那是等待她献策?此时梁军侯倒是好奇这位大小姐的智谋来,可别是看上去挺是那么回事儿,里子里却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所以,他倒是不着急说自己的计策,而是问姜沉禾道:“大小姐可有良策?”
姜沉禾微微一笑,自知梁军侯在试探她,不禁扬唇,“我心中的确是已有一策,不知同军侯可想到一块儿去,军侯且先道来,我们也好细细商谈。”
听闻还是要他先出计策,梁军侯便是一脸的失望,看来他还是高估这位大小姐了,虽然她心性坚韧,但是谋略上恐怕差了太多,不然也不会用这等言辞敷衍过去,免得丢了脸面,而他既已心中清楚,自然不会让姜沉禾为难,便道:
“此时我们的一举一动已经被敌方发现,那么一旦改路,对方必然也会跟着转移,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到时候,即便是我们守卫如何森严,也是防不胜防,因而,为了免除敌方的疑心,只能让您的丫鬟替您在马车中,以及原有的护卫跟随在后,按照原路一直往前走,引开敌方的视线,让他们以为咱们并未发现任何的危险。”
“而您则同属下以及三十精锐悄悄的从那崎岖的山路迂回而过,想必在那马车引开视线的同时,属下也能够发现敌方的隐藏之处,到时候再伺机歼灭。”
姜沉禾听闻,便是微微一笑,“军侯的意思是说,我父亲派出的剩余二十精锐也是为了吸引地方的视线了?依照你这一策,我们可是损失惨重啊!”
“可不是,敌方埋伏在两座山峰之上,一旦巨石一下,我们从原路通过的,无意于送死啊!”护卫统领一听自己就是个鱼饵,顿时便面色变了,一颗心也起伏不定,想他在姜家八年,多少凶险都过来了,今日便要死在此处,哪里能够不悲伤?
然而,梁军侯却突然问道:“那么,既然姜统领觉得我此计不妥,你可有更好的计策?”
护卫统领顿时就蔫了,他知道他们这些人主要保护的便是小姐,只要小姐不死便好,他哪里有更好的计策呢?
梁军侯对于他的表现十分满意,不禁又转头望向姜沉禾,想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未必能够想出什么好的计策,神色之间便傲慢了许多,“大小姐以为如何?”
姜沉禾却是微微一笑,“军侯只有这一策么?”
梁军侯一愣,摇头道:“属下暂时只有这一策,莫非大小姐有更好的计策?”
姜沉禾微笑着点头,笑容更深,“军侯此计,不过是下策耳!”
“什么!”梁军侯震惊变色,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纤柔少女,“难道大小姐还有上策,中策?”
这简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够想到一策,已经是十分难得,他不相信姜沉禾竟然还有比他更好的计策,不禁心生不服,目光炯炯的望向对方,却见那重帷帽下的樱唇仿佛微微勾起,目光中闪着灼灼的光华,看的不是他,而是高耸的两座山峰。
只见她那青葱的手指一抬,便道:“此时敌方隐藏在两座山峰之中,虽然不能知晓具体隐藏在何处,但却可根据地形判断个大概。”
姜沉禾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左侧一处凸起的小峰道:“比方说这里,周遭并无多少树木覆盖,攻可以毫无障碍的观测敌情,守可以隐藏在小峰的巨石之后,免受攻击,便是绝佳的埋伏之处,而在另一侧,也同样有几处适合埋伏之地,因而,倘若我们出手,想要对付敌方,也并非不可能。”
她说到此处的时候,梁军侯已经完全惊呆在当地,他简直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还懂得行军地形?他也想学兵法地形,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军侯,手下只有五百余人,他哪里有机会学到这些?
因此,听姜沉禾讲到这里,他顿时激动了,插话道:“既然大小姐已经判断出敌方隐藏之处,那么属下此刻便可悄悄的带领数十精锐剿灭那些毛贼,大小姐只需在此处,等属下的好消息便是了!”
护卫统领听闻也是一喜,问道:“那么,也就是说,无须再派人引开敌方视线?我等只在此处保护大小姐便可了?”
梁军侯高兴得点点头,“这里地形我十分熟悉,想必还未等到那些毛贼反应,便已经赴黄泉了,大小姐只需在此处假意歇息,扰乱一下他们的视线,即便是被他们发现,剩下的人,想必拖半个时辰也足够了!”他之前之所以想要一部人诱敌深入,便是无法判断出敌人具体隐藏之地。
“军侯此话可当真?”不需要牺牲还能够灭敌,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只令护卫统领不敢相信。
梁军侯也是心情激动,笑道:“那是自然。”
护卫统领得知有生的希望,顿时摩拳擦掌,“那还等什么,我们即可便行动了吧!”
梁军侯也是亟不可待,然而,却见姜沉禾再次微笑着看着两人,“此计不过是中策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