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雷斯人迅速的冲出营垒,并排着散乱的阵型朝着日耳曼人的营垒这边就直冲了过来。
按理说,这个时候,正是弩炮发威的大好时机。但万尼乌斯这边却并没有射击,只是让土山上的抛石塔继续不紧不慢的丢着小土块。
当色雷斯人靠得足够近的时候,万尼乌斯认为他们的弩炮已经足以威胁到土山上的人了,便毫不迟疑的带着古德白大叔和他的工程兵们撤退了。
罗马人所做的轻型弩炮,只要两个人就可以抬起来移动,轻便灵活,加上射程远威力大,除了射速不如弓箭外,其它方面完全胜过弓箭,是当仁不让的战场杀戮利器。
而这种利器,在狂野的色雷斯人手中,也变得狂野了起来——四个色雷斯战士用木棍和绳索抬着一门弩炮狂奔,后面则有一名操作手边跑边给弩炮上弦,旁边还跟着两个各背着一大筐弩箭的色雷斯战士——这样一来,在色雷斯人“天才”般的改造后,罗马弩炮就华丽的转型为可以移动射击的色雷斯弩炮……
不过,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这样改造过后,弩炮的射击精度变得不那么可靠——二十架抬弩混在人群里冲出来,一直到靠近日耳曼人的营垒时,已经射出了六十多发弩箭,但大部分都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十几发钉在了日耳曼人营垒的护墙上。
即便如此,这种可怕的打击也给日耳曼人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当色雷斯抛矛兵也接着奔跑的助力,开始将手中的短矛一支支向着护墙上丢上去的时候,城墙上的日耳曼人齐齐呐喊一声,转身跑掉了。
这样的反应让全体色雷斯人都愣在当场。队列中的布雷比斯塔更是警觉的皱起了眉头——在看到土山的时候,联系到之前有人在战场上齐声呼喊他的名字,他就确定了他的对手——那个噩梦般的万尼乌斯。
只不过,尽管布雷比斯塔并不想和万尼乌斯作战,却也不想和万尼乌斯见面。
在离开了部族驻地之后,布雷比斯塔联合了另外两个小部族,一战摆脱了梅西部的纠缠,逃离了祖地。
之后,他们一路北上,进入了达西亚王国的土地。
再然后,他们得到了达西亚国王的欢迎——虽然达西亚王国并没有多余的土地给他们。
这个时候,巴斯塔奈人前来求援,希望达西亚王国能够帮助他们战胜阿累夷人——经过一番协商,达西亚国王派遣布雷比斯塔这群新人前来协助巴斯塔奈人,并且以此交换巴斯塔奈人的部分土地和阿累夷人的部分土地。
对于达西亚王国而言,这是开疆拓土、增强实力、加强与巴斯塔奈人之间合作关系的举措。而对于布雷比斯塔和仰仗他的三个部族而言,这是夺取家园之战。
更重要的是,对于布雷比斯塔而言,这也是他们这群“外来者”向自己的新保护者展示实力的机会——很可能也是唯一一次机会。
而最最重要的是,即便在得知克拉苏被万尼乌斯干掉的消息后,布雷比斯塔对于自己当初没有投靠万尼乌斯而是跑来了达西亚王国感到有些后悔,他也已经没有重新寻则的机会了。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尽管布雷比斯塔并不愿意和万尼乌斯开战,他都不得不战。
然而,当看到自己的军队一冲出来,敌人就立即连护墙都丢掉了之后,布雷比斯塔几乎立即感到了极大的危机——就好像当初万尼乌斯挖了个大坑,让克拉苏的小儿子一头扎进去跌死一样,眼前这种情形,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毫无疑问是万尼乌斯挖的另外一个大坑。
“停下,全部停下!”几乎是在日耳曼人从护墙上逃离的一瞬间,布雷比斯塔就紧张的眯起了眼,扯着嗓子高喊起来。
听到布雷比斯塔的高喊,布雷比斯塔身边的战士们立即停住了脚步,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的首领——经过之前成功的从马克曼尼地区撤出,以及顺利的打败梅西部族逃离,乃至于打败阿累夷人赢得土地,布雷比斯塔已经成为整个部族当仁不让的主心骨了。
然而,不幸的是,尽管布雷比斯塔在自己的部族,乃至于自己拉着一起跑出来的两个联盟部族里,都是毫无疑问的领军人物,但这支军队,并非只有他们的人——以这三个部族的实力,当然也凑不出三万人的兵力。
因此,尽管以布雷比斯塔为首的数千战士在布雷比斯塔和他的亲兵们的一阵呼喊之后就停住了脚步,等着首领的进一步命令,但是另外一群战士——其中的大部分都赤裸着上身,露出骄傲和可怕的代表着尊贵身份和煊赫武力的刺青——这群战士却对布雷比斯塔的警告毫无反应,挥舞着单手或者双手使用的反曲双刃剑,咆哮着冲向日耳曼人放弃了的营垒护墙。
“狄俄尼索斯的神杖啊!”看到那群骁勇的色雷斯武士所做的事,布雷比斯塔禁不住无奈的哀嚎了一声——他似乎已经看到那些骁勇的战士落入万尼乌斯的陷阱,凄惨无助的被成批屠杀的惨象——就好像当初万尼乌斯在那片林间空地对希腊人所做的那样。
“戴凯巴鲁斯,回来!”无奈的大声吼叫着,布雷比斯塔所得到的,只是那个冲锋在最前面的年轻色雷斯武士的回眸一笑。
之后,那个武士就以矫健的身手轻而易举的越过了日耳曼人所挖掘的壕沟,借助着迅速的跑动轻松的冲上了有着一定坡度的土垒——接下来,在他和他那些骁勇善战的贵族武士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人高的木制护墙。
这一切,在布雷比斯塔看来,都成了可怕的陷阱的一部分——轻而易举就抛弃掉的护墙,可以轻松越过的壕沟,稀疏得几乎不会形成阻碍的鹿角,坡度可以让进攻者直接冲上去的土垒,以及并不特别高的护墙……
而更加可怕的是,这些东西做得都比较隐秘——壕沟虽然不是特别宽阔,但仍旧有一定宽度;鹿角虽然不够密集,却尖锐无比;土垒虽然能够冲上去,却有一定高度;护墙虽然不高,也不是一个战士能靠自己的力量翻越的——这样一来,进攻者会本能的认为是自己本领过人,克服了这些困难。
“我们怎么办?”看到布雷比斯塔焦急和无奈的神情,周围的色雷斯战士们也慌了起来——如果连他们那英明武勇的首领都不知所措了,他们这群战士又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把弩炮都留在这里,留下一半人,剩下的人跟我一起上去,准备营救他们!”布雷比斯塔咬牙切齿的看着前面——只有伟大的天神迪奥斯才知道为了营救那些自以为是的笨蛋,他和他的部族搭进去多少人——但他又不能不去,否则的话他不但无法对达西亚国王交代,也无法对自己的妹妹交代!
布雷比斯塔率领他的部族武士们跟上之前的队伍时,他的妹夫,达西亚的戴凯巴鲁斯,已经在几名贵族武士的护卫下顺利的登上了护墙。
紧接着,更多的贵族武士互相协助着纷纷登上护墙,并顺势跳了下去。
此刻,在戴凯巴鲁斯的眼里,日耳曼人的帐篷一个接一个,排列得整整齐齐,而大批大批的日耳曼人正在慌不择路的朝着帐篷的后面跑过去,将刀剑盾牌丢得满地都是——显而易见的,这些日耳曼人已经被能够抬着出来射击的弩炮吓破了胆子,成为一群待宰羔羊!
“杀!”尽管对日耳曼人的胆小有些不屑,戴凯巴鲁斯还是很体谅他们的,毕竟,就连自己的父亲和诸多部族的首领们,第一次见到弩炮的威力时也吓了一大跳——但是,想到很快就能获得一场大胜,赢得众人的赞誉,戴凯巴鲁斯顿时又兴奋了起来,挥舞着巨大沉重的反曲双刃剑就冲了出去。
然后,就在色雷斯人即将冲到帐篷附近的时候,正对着戴凯巴鲁斯的那顶大帐篷就“哗啦”一下倒了下来——看到帐篷后面露出来的东西,色雷斯人猛的刹住前冲的脚步,摆出了防御姿态。
在帐篷后面,是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由寒光闪闪的枪尖组成的死亡之墙!
作为和马其顿、色雷斯都相邻的国度,达西亚人也没少和双方交手,自然清楚的了解马其顿人的长枪方阵在正面上有多么可怕的力量。
但是,无论枪阵的力量多么可怕,凭借达西亚人的精良武器和悍勇战技,要突破都不是什么难事。
真正是戴凯巴鲁斯停住脚步的是色雷斯人的警觉——在意识到了日耳曼人是诈败诱敌之后,戴凯巴鲁斯突然意识到之前布雷比斯塔叫他停下的原因——自己妻子的哥哥,那个被本国贵族所轻视的“年轻人”,早在自己冲进来之前就已经意识到这是个致命的陷阱了。
在面对足够狡猾的敌人时,确实是有可能跌入对方精心设计的陷阱的。这并不可怕,因为一个优秀的将领即便跌入对方的陷阱,也可以凭借战士们的武勇和自己的智慧挣脱陷阱——但是,如果还没弄明白对方的陷阱都有哪些后手就贸然行动,那就可能真正万劫不复。
抱着这种心理,戴凯巴鲁斯喝止了身边的贵族武士们,开始慎重的观察起对面越聚越多,阵列也越来越宽的日耳曼人来。
就在戴凯巴鲁斯慎重的观察着日耳曼人的阵列,想要确定是否在密集如林的枪阵之外还有别的陷阱时,一阵密集的机弩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十几道阴影从日耳曼人背后升起,直掠过色雷斯人的头顶。
听着身后传来的阵阵惨叫,戴凯巴鲁斯就知道,日耳曼人不但也有弩炮,而且已经用弩炮封锁了他们背后的护墙,切断了自己的队伍和布雷比斯塔的队伍之间的联系……
眯着眼,将巨大的双手反曲双刃剑扛上右肩,盘算着该怎样冲破日耳曼人枪阵的同时,色雷斯人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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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了,二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