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兴致勃勃的日耳曼将领分别回到各自统帅的小队,给战士们讲解作战任务的时候,万尼乌斯仍旧爬到树上,看着下面的战斗。
按理说,几十万人的攻防战,无论怎么看都是热血沸腾激动人心的。
但万尼乌斯始终觉得激动不起来——就好像在看一部很早以前就已经看过无数遍的老电影似的——除了想到很快自己就要出动而感到有些兴奋之外,万尼乌斯完全不为高卢人所取得的进展感到兴奋。
哪怕是高卢人最终用刀剑和挠钩劈开了罗马人长堤上的护墙,顶着罗马人的标枪箭矢一拥而入,同时将缺口扩大,彻底拆除了一段护墙,露出宽阔的通道,在一群日耳曼人压抑的低声叫好时,万尼乌斯也丝毫兴奋不起来。
那些可怜的高卢人,竭尽全力的奋斗着,全然不知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注定了失败的结局——当凯撒的大红袍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当罗马人的骑兵队从他们身后出现时,等待他们的将是屈辱的失败和无情的杀戮。
然而即便如此,万尼乌斯却也不能对他们的命运做任何的干预——事实上,在罗马军人仍有余力的时候,以万尼乌斯麾下这几千人,也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安静的等待着,看着场上的大战越来越多的向着高卢人的方向倾斜,看着罗马人死死的抵挡着高卢人的进攻,看着越来越多的罗马士兵被从其它地段的营垒上调动到高卢人的突破口,万尼乌斯也越来越紧张。
毕竟,当凯撒顶不住的时候,就是他发动反击的时候。
“出来了,罗马人的骑兵!”听到这声叫喊,万尼乌斯立即从树上跳到了地下——而几乎是在他落地的同时,洞开的罗马人的营垒大门里,数千骑兵呼啸而出,毫不迟疑的正面撞上了正策马在营垒大门前耀武扬威的高卢骑兵。
伴随着日耳曼人一阵失望的嘘声,高卢骑兵如同被烈日晒干的泥块,瞬间就崩碎成了无数飞溅的碎渣。
驱散了高卢骑兵之后,罗马人的骑兵毫不迟疑的放过四散逃命的高卢骑兵,踏着一地高卢人的尸骸飞快的向着高卢人突破营垒的方向前进,同时将所有拦在他们前进路上的高卢人全部驱散——就如同第一天里的战斗一样,精疲力尽的高卢人完全无法抵挡他们的冲击,稍作抵抗便逃散开来。
与此同时,在高卢人获得突破的地方,罗马人的生力军正式加入了和高卢人的对抗——这使得局面一度稳定下来。
尽管高卢人有人数优势,尽管这些所谓的生力军也不过是从营垒的其它地方调动来的,经过了苦战的士兵,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些战士居然顽强的顶住了高卢人的进攻,硬是没有让高卢人成功的靠近另外一边的护墙。
一群日耳曼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万尼乌斯仍旧紧盯着场上的局面,完全没有下达进攻命令的意思——在他的军队里,骑兵主力部队是两千高卢骑兵,如果他现在率队出击而导致罗马人的骑兵杀过来,凭高卢骑兵能否抵挡住他们还是未知数——他的机会,是在高卢人全面溃散之后,而不是之前。
基于这种思想,直到罗马骑兵顺着高卢人所搭建的土坡冲上营垒,将高卢人击溃、驱散,之后又顺着土坡杀下来,一直追着高卢人向着高卢人的营垒杀去,万尼乌斯才猛的大吼起来:“全军出击!”
看到一群日耳曼人兴高采烈的冲了出去,万尼乌斯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是去打仗,不是去赶集,你们能不能不要那么高兴?
“列阵,列阵!”歇斯底里的大吼着,万尼乌斯也帅开步子,拼命的追上每一个兴致勃勃的日耳曼人,用力的抽打他们的脑袋,“保持阵列!”
最终,在巴掌、拳脚和怒喝的作用下,在一群有样学样的熊孩子们的帮助下,万尼乌斯终于成功赶在自己的队伍完全冲出树林之前完成了整顿队伍的工作。
平端着长枪的日耳曼爷们枪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统一的步伐,气势十足的发出“呵呵”的呼喝声,小跑着向着高卢人所搭建的营垒冲去。
在爷们枪之后,则是肩扛双手战斧,两眼通红的精锐斧兵们——刚才万尼乌斯整顿队伍时,收拾得最多的就是他们——而这一顿打已经成功的激起了这些日耳曼汉子们的怒火,并使他们迫不及待的要将这怒火发泄在罗马人身上。
紧随其后的第三列爷们枪们高举着盾牌迈步跟进。为了节省体力,他们也和精锐斧兵一样,将长枪扛在肩上。
在这后面,则是排列着散阵的黎克伯吉斯的标枪手和弓箭手。
奥维尼娅所率领的装备精良阵型严整的女兵则在大军的最后面。
至于阿洛尤斯、默特萨克和卢瑟率领的骑兵部队,则按照万尼乌斯的要求在左翼游荡,防止队伍遭到罗马骑兵的攻击。
看到这样一支杀气腾腾且敌我不明的部队,原本就四散奔逃的高卢人慌乱的躲开了大军的行进路线,朝着营垒的方向逃命,迅速的给日耳曼人让开了一条通道。
“奥维尼娅、黎克伯吉斯,你们在这里列阵阻挡罗马人。”冲到坡道时,万尼乌斯一指坡道的北边,大喊了起来,“阿洛尤斯、默特萨克、卢瑟,你们在那边游荡,准备作战。”
安排下大部分兵力之后,万尼乌斯大步上前,跟着渐渐减速的日耳曼爷们枪顺着坡道登上了罗马人的营垒内部。
营垒内部,精疲力尽的罗马人正在迅速的收拢战场上可以使用的一切武器和盾牌,并给那些仍旧躺在地上呻吟爱好的高卢人补上一刀。
看到日耳曼人出现,罗马人立刻发出了告警的呼喊。
之后,盾阵迅速的结起,重新组成了一道墙壁,挡在了万尼乌斯的面前。
在罗马盾墙后面远处的护墙上,罗马士兵们仍旧在狂呼酣战——而在护墙的更远方,万尼乌斯看不到的地方,则传来高卢人的呼喊声——显而易见的,维钦托利所率领的高卢人并没有放弃为了他们的命运而抗争。
至于万尼乌斯,他只需要逼退眼前的罗马人,救出里面的高卢人,就算万事大吉了。
“万尼乌斯!”就在万尼乌斯感慨的时候,一个压抑着愤怒,带着疲态的声音将他从走神中惊醒。
“啊,凯撒。”看着对面那个带着愤怒、绝望和毫不掩饰的敌意的长者,万尼乌斯郑重的行了一礼——从对方不住起伏的胸膛,被汗水打湿贴着额头的头发,以及沾满鲜血的短剑,就可以知道,这位令人尊重的统帅刚刚亲历了一场什么样的战斗。
万尼乌斯的动作让凯撒楞了一下。
之后,罗马统帅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日耳曼人:“这次会面,会是友善的吗?”
在那一瞬间,万尼乌斯犹豫了。
这个历史上最伟大的统帅之一,这一刻是他人生几十年里最辉煌的时刻——他本来已经赢得了一场值得镌刻在大理石上,流传千古的奇迹般的胜利——但是眼下,自己就要偷走本应属于他的荣誉了。
但是,想到即将到来的克拉苏,以及以后日耳曼人的未来,万尼乌斯便硬下心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哀伤的看着这位注定了要成为自己敌人的统帅:“我恐怕不,凯撒——除了今天,我恐怕再也找不到机会能够打败了你。”
“打败我?”听到这样的回答,凯撒冷笑起来,“在我和我的军队粮食耗尽,和高卢人血战一场之后——这就是你们日耳曼人的荣誉感吗?”
这句反击立即使所有的日耳曼人都动摇起来——在艰苦的战斗中扬名,这是每个日耳曼人都渴求的——但是欺负一群精疲力尽的小矮子,这一点都不光荣。
再次为凯撒敏锐的思维和犀利的言辞所折服的同时,万尼乌斯再次哀叹一声:“这无关荣誉,凯撒——你很清楚——克拉苏让我别无选择。我们的家园会摧毁,我们的圣域会被焚烧,我们的妻女会被**,我们的孩子会奴役——除非我们能够战胜克拉苏和他的军队。”
停顿了一下,万尼乌斯看着凯撒:“我需要这些高卢人的协助,以战胜克拉苏——让路,或者被我们杀死,做决定吧。”
“这么说,你并不打算留下我们的性命?”凯撒挑了下眉毛,怀疑的问。
“我还欠你们十车小麦呢,我可不想被人说违约。”说着,万尼乌斯笑了一下——出于穿越前对凯撒的崇拜,万尼乌斯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和凯撒彻底翻脸。
凯撒认可的点点头:“你确实向我个人表示出了足够的善意。但是,为什么你不去征得元老院和人民的友谊?如果你是罗马的盟友,那么克拉苏是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攻击你的——这一点你应该也清楚。”
这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不知道是否出自凯撒的真心——但是,至少凯撒说的是真话,而万尼乌斯一时间竟然想不到有什么话来反驳。
“主人,我觉得事情不对劲。”正在万尼乌斯想着该怎么回答凯撒,也回答一群等待他回答的日耳曼同胞的时候,德萨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拉了拉万尼乌斯,尽量压低的声音里透着毫不掩盖的紧张,“刚才我看见有几个罗马人朝远处跑去了——我担心这是罗马人的计谋。”
听到这个提醒,万尼乌斯顿时觉得如坠冰窟——他还是小看凯撒,高估自己了!
罗马军队有五六万人,而在骑兵驱散了高卢人之后,其中的大部分兵力都可以调动过来对付自己手头这区区几千人——在凯撒已经这么做了的时候,自己居然还像个**一样在跟凯撒玩辩论游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