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珊对此颇有微词:“你不觉得他爱人的方式很奇怪吗?嘴上不说,心里藏着,就算是真爱,也得表达出来啊——好在你们现在只是订婚,如果将来结了婚他还是这副闷嘴葫芦的德性,保不齐有一天你会主动提出分手!”
倪可却对两人未来的幸福生活充满信心:“妈妈,我不否认您看人很准,但您也知道,凡事只看表面就下判断会造成怎样的误会。我和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完全一致,难得找到像他那么合拍的人……”
“得了吧!”沈傲珊不想听长篇大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先搁这儿一句话,如果你将来后悔了恢复了单身,妈妈仍然做你的坚强后盾。”
“您拭目以待吧,不会有那一天的。”
母亲的忠告言犹在耳,但是倪可并不以为然。
滚烫的麦片粥在凉牛奶的中和作用下,喝到嘴里的温度刚刚好。享受完这顿愉快的早餐,她就要去接朝思暮想的人,见了面,说不定只顾傻笑,连说什么话都想不起来。
遇到对的人,是难得的幸运。
两人初次见面时的种种误会,侦办案件时的针锋相对,后来又因互相欣赏而暗生情愫,直到楚秦提到多年前两人曾见过面,倪可还有些懵懂,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温和亲切的男人就是同游英国古镇时不苟言笑的怪警察。
当他精心安排了自己的住处与她“合租”,又给她一个意外的答案,还有酒后谈论彼此的糗事,甚至微醺状态下的那个吻,都让她的心里浮起一个问号——这就是爱情?为什么与想象中相去甚远?
她抛却了所有顾虑,全身心投入对他的感情,是看到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那一刻。
记得那时,他醒来后什么都看不到,却仍记得摸索着寻找她的手。牵手的瞬间,她的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耳边有个声音在反复说:别再犹豫,就是他了!
当倪可仔细聆听时,发觉那个声音,恰如其分地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然而,受伤初期,楚秦不肯与医生积极配合治疗。
他的视力恢复希望渺茫,她急在心头,于是,向曾经的校友心理医学高材生咨询创伤应激障碍该如何辅助治疗。直到有个做了导师的学长传真过来一篇研究报告,上面的案例给了倪可很大启发。
她提出,陪着他一起去温泉疗养。适宜的水温,可以让人舒缓压力、身心愉悦,就如同胎/儿在母亲的羊/水中那般悠然自得。而疗养院里安静的氛围,能使人暂时忘却烦恼,即使是不久前刚刚经历过刺激带来的后续影响,也会渐渐被冲淡。
楚秦答应了。住了太久的医院,他的确需要换个环境。
但倪可没想到的是,母亲跟踪而至。
沈傲珊乔装打扮的荒唐程度暂且不论,更夸张的,是她连同生意上的伙伴演了一出奇怪戏码——误认楚秦是青年作家,索要签名,被拒后反咬一口,指责楚秦爱摆臭架子——即使楚秦当时眼盲,心中却是清明一片,没有中了他们的圈套。
接下来,沈傲珊索性选择了破釜沉舟,言语不和便把热咖啡泼到了楚秦脸上。
倪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几乎要和母亲反目。
孰知,沈傲珊只是用了激将法,观点是对于楚秦那样自尊心极强的人,不下狠招不起作用。虽然不能认同母亲的做法,但同时,倪可欣喜地发觉,楚秦同意接受手术渴望康复的意愿,前所未有的强烈。
潜意识里,她希冀着,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对她的一种承诺。不必明言,心领神会。
手术很成功,神经外科和眼科的专家都十分赞赏楚秦的意志力。
出院前夕,倪可路过医生办公室,无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才得知手术进行中,楚秦的血压和颅内压曾一度失衡濒临危险边缘,换作求生意识薄弱的人,也许无法坚持到最后。“挺过了鬼门关,以后遇见再大的事都不是事了。”医生如是说。
倪可低下头,看看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
面对他曾遭受过的痛苦,她心里的担忧和焦虑已无足轻重,深知这段感情不仅仅是相爱那般简单,她需要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守候在他身边,直到他身与心的伤痛彻底痊愈。
所以,她必须继续请假。
法证这边的工作虽然不及重案组辛劳,但终归是侦办案件的职能部门,缺一不可。
郝彦励正在愁如何安排人手应对接连发生的大案,倪可一开口却又提了事假申请。
恋爱中的女人,全部心思都在未婚夫的身上,郝彦励能够理解,但无法赞同。那份申请搁置了好几天,最后终于捱不住倪可的耐心与恒心,郝彦励在右下角盖上签章,没好气地祝他们假期愉快。
这个赌气般的祝福,一语成谶。
不太平的假期里,乌夜啼庄园里接连发生的命案,倪可被嫌疑人掳走囚禁,楚秦率领的重案组办事不得力,所有事情都给郝彦励的心里添堵。作为资深法医,他必须履行职责,而作为师父,他时刻为倪可悬着心。
直到沈傲珊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郝彦励才意识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拆散他们俩?你怎么会……”郝彦励拒绝了沈傲珊的提议,“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老话你是听过的,造业的事,我办不到。”
“他们仅仅交换了订婚戒指,没有举行仪式。”沈傲珊叹口气,“没有您说得那么严重。”
郝彦励仍然不能认同,亦不想参与其中,“可可的性格,比较倔强。如果你不能劝服她,硬是逼着两人分手,恐怕啊,适得其反。”
沈傲珊固执己见:“您看不出他俩在一起就是个错误吗?我只有可可一个女儿,平时宝贝还来不及,而那个臭刑警,满脑子查案,连我女儿的安危都不顾。换位思考,要是您,会放心把孩子交到那种人手上吗?”
“我了解楚队的为人,他绝不是你口中描述的那样不负责任。”郝彦励说,“庄园的现场,人员众多,环境复杂,他肯定是受到了其他的干扰,才没有保护好可可……”
“算了!对牛弹琴——”沈傲珊冷笑几声,起身告辞,“你真是书读得太多脑筋迂腐,这种事情,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我这亲妈,先翻脸当一回后妈吧!”
郝彦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想起应该劝沈傲珊三思而后行,但沈傲珊早已扬长而去。
不出半天工夫,郝彦励正在处理乌夜啼庄园案子后续工作,突然接到了沈傲珊打来的请假电话,说是要带着倪可赶回G市老家处理一些紧急事务,医院开具的请假条交给了大门口的门卫,她们就不进来打扰,准备直奔机场。
闻此言,郝彦励连忙冲到了重案组办公室,不由分说地拉住楚秦,往门口方向跑。
楚秦倒是个清醒明白的人,知道肯定发生了重要的事情,也不多问,跟着法医前辈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传达室。
不待喘口气,郝彦励连忙问道:“刚才白法医把假条放在这里了是么?”
值班民警点点头,从窗口递出来一个粘贴严实的牛皮纸信封,“对,她们是让我转交这个给您,盛老师。”随后,值班民警瞅了瞅伫立一旁的楚秦,遗憾地摇头,“楚队,白法医本来还要让我给你带个话的,不过被那个凶神恶煞的阿姨拽走了。”
“她们走了多久?”郝彦励问。
“六七分钟的样子。”值班民警说,“估计这会儿坐的出租车该开上机场高速路了。”
楚秦望着门外,看来追上去阻拦倪可离开已不可能。手头还有两件案子的线索要分析讨论,等忙过这阵子再说吧。他朝郝彦励礼貌地道声谢,转身走了。
“你……”郝彦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也无计可施,眼睁睁瞧着那挺拔瘦削的背影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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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师父为两个年轻人关系修复做过的努力尝试,倪可毫不知情。
此时,她满心期待着楚秦飞来G市,与她一同度过假期的最后三天。
她想陪他到处转转,指给他看就读过的学校、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路过的小吃店、常去避暑纳凉的森林公园,当然还有她最观赏落日的源河堤坝。所有她生活过的痕迹,她都想邀请他一起去感受和体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