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傍晚,太阳在西天留下个小红影,眼看就要落山,林青海开一辆拖拉机回来了。
这辆拖拉机是林青海刚刚花了家中攒下的四千元积蓄和两千元贷款从朋友手中买来的二手货,他准备用它给别人拉炭挣点运费,以养家糊口。
贾秀敏听到丈夫回来了,连忙出去将他迎回屋,迫不及待、愤怨交加地将大伯子欺负自己、抢走窗户之事添油加醋的给他告了一状。林青海听的火高万丈,恨透了哥哥。他觉得哥哥就是个心胸狭窄,锱铢必较的小人,毫无男人胸襟,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三月十一,林青海夫妻吃罢早饭,怒气冲冲地来到哥哥家小院里。林青海对屋里的哥哥嘟哝道:“闹的我家没有好日子,你也休想太平。”他又对妻子吼道:“你马上进去把他这狗窝给砸了。”
林青山早就料到弟弟夫妻俩会来自己家里闹事,他一早起来哪都没去,一直在屋里恭候他们的大驾。听到弟弟站在院子里拍侃自己,他从门里走出来,比划着手指,轻蔑地说:“你们两个都没有狗大的人敢进我的屋。”
林青海怒视着哥哥,忿忿地说:“你真是只厚颜无耻的贼鼠,一点一点的把公共的东西往你家里捣鼓。”
林青山反驳说:“还不如你苏妲己闹纣王吗?你个软耳根子,什么事都听老婆的,太没出息了。”
贾秀敏一头扑进大伯子怀中,摆出一副讹人的架势。林青山身强体壮,岂容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放肆?他一把推开弟媳,见她再次扑来,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林青海见妻子缠住了哥哥,他抢身便要进屋砸东西。刘欣萍为了保护自己屋里少的可怜的家具和三个孩子,她毅然决然拼命将他挡在门口,叔嫂俩也撕打了起来。
四人打斗了一番,被村里跑来劝架的男人们拉开了,林青海夫妻俩返回了他家窑洞里。
下午,贾秀敏心想,自己闹事未成,还被大伯子打了一顿,她说什么都服不下这口恶气。她一气之下,再次独身来到林青山家院里,抢身进屋,爬上炕,拉下被摞子,躺在炕上,示意自己被打的不能自理了,需要林青山夫妻俩把她当作祖宗照顾、敬供。林青山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人,一看弟媳再次找上门,躺在了自己家炕上,打算讹人,他气冲冲地从院中快步走回屋,伸手顺贾秀敏的脚脖子上一攥,“噗通”一声将她肥硕的身子拽在脚地上,拉出东屋侧门,穿过大厅,拖出正门,扔在了院子里。贾秀敏恨父母没给自己多生出一倍力量,让她狠狠揍林青山一顿,然后把他家砸的稀巴烂,出了这口恶气。她气得嚎啕大哭。一看门口有把瓦刀,她迅速爬过去,举起瓦刀,在大厅门槛上劈了两下,砍出两道深沟。刘欣萍一看门槛就要被毁,她劈手从贾秀敏手中夺过瓦刀,平转刀背,在她背上拍了两下,似是在为自家的门槛报仇,随即甩手将瓦刀扔在了远处。贾秀敏知道与林青山拼斗只能智取,不可力敌,她爬在他家院中嚎骂了一阵子,蹒跚着步子离去。
三月十二清晨,贾秀敏来到林青山家,见刘欣萍在厨房做饭,她走进东屋,爬上炕,躺进刘欣萍的被窝里,打算让林青山给她请医生治伤。
林青山还没起床,正光着膀子睡觉,一看弟媳躺在炕上,他连忙坐起来迅速穿好衣服,溜下炕沿,到院中干活去了。
在陕北世俗眼中,大伯子和弟媳不但不可以同炕而眠,同室独处,就连平时开玩笑都不可以说太过越轨的话,不像叔嫂间可以恣意说笑,否则就会被人说三道四,谈为笑柄。虽然此时情有可原,然而林青山还是十分重视伦理道德。就算贾秀敏再怎么胡搅蛮缠,再怎么不是人,再怎么惹自己生气,都改变不了自己与林青海的血缘关系,都改变不了自己需要注重的伦理底线。
贾秀敏以为自己躺在林青山家炕上,他夫妻俩多少会有些紧张、着急,可是她万万没有料到他们会如此若无其事,她气得浑身发颤。等到刘欣萍做好饭,她怒气冲冲的溜下炕,来到厨房,心说:“我没好日子过,你们也甭想吃饭。”她端起饭盆,准备将米汤倒去院中,可是看到林青山九岁的儿子林玉辉脸上呈显出天真无邪之色,正眼巴巴地盯着饭盆,看样子是急着吃罢饭去上学;而林青山六岁的大女儿林玉梅、四岁的二女儿林玉燕都嗷嗷待哺,立在脚地上等着吃饭,她登时意识到,他们大人之间的恩怨跟这些无辜的孩子毫无关系,不该让他们无饭可吃。她那颗泼辣的内心深处蓦地良心大发,将饭盆放在没有安上窗子、只有个大方窗口的窗台上。
林玉辉虽然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二妈,然而对她此次的举动却颇为感动。他吃罢饭,背起书包,向村头小学走去。
贾秀敏虽然没将米汤倒掉,但也毫无止息战火的意思。她立誓,今天不将林青山家闹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誓不罢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