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他猛得向前扑去,血色瞬间迸溅……
“你果真来了……”一个声音自身后悠悠传来,“是来寻那模具的吧?”
清泸一愣,住了手。
“段管家?”她转身望着身后的段平,一脸的错愕。
“我已经仔仔细细找过一遍,”他悠悠道,“若是有,就不会守在这里等你来了……”
“你到底是谁?”清泸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什么?”
段平一笑:“且让我来猜猜……十多年前,浙江单平县裘沛庄裘大官人四十岁时得一女儿,因女主人生育之时经历了一夜的撕心之痛,次日清露滴落之时才诞下一女儿,随即却又抛下夫君与女儿撒手人寰,因此裘沛庄才为女儿取名为清露。裘大官人对此女百般溺顺,疼爱有加。可天不怜人,四年后,裘沛庄因心疾也死了,只留下一个四岁女儿孑孑人世。后来,这女孩被姨妈嫌弃,丢与红楼的鸨妈抚养,遂改名为‘清泸’……”清泸眼中似有泪水要涌出。
“不要再说了!”她一脸的痛苦,“他是疼爱我还是疼爱他自己?当年若非他为那冰壶将尤家害得家破人亡,又怎么会满心愧意、心悸而死?若是此生与尤家人无相见之日,或许我心中的这份愧疚会永远是个历史,慢慢淡去。可因果报应,谁都躲不了!上天正祚,让我在那一刻明白,十年来我与被父亲所害之人日日相处、深受恩惠,让我知道他才是害得姐姐沦落烟花之地的罪人!我怎么能再认如此不堪的人做父亲?”
“你可知道,裘沛庄一生为人忠厚老实,倔强耿直,却为何做出落井下石、戕害挚友的小人勾当?”段平望着清泸,“你可知他这样做都是为了你?”
清泸痛苦之色瞬间凝固!
“那日,当大夫查出他患有无法根治的‘隔日热’时,便已告诉他,若想保命,只能日日饮一副至凉至冰的汤药,而且,这病的遗传性极大,且发病年龄不定。为了你,他便想花重金买尤家的至宝……天山雪玉制成的一对冰壶,可尤家那时正为玉匠发丧,而发之因是尤景得知你父亲得了‘隔日热’,便想到史书上记载冰壶熬制的汤药可解此病,便连日让玉匠带上足够的御寒之物到天山上制造冰壶。没想到,那天山本就极寒,再加上那时正值隆冬,一时间大半玉匠都被冻死了,只剩下几个命硬的带着冰壶回来。冻死的玉匠家属得知此事,便日日到尤府哭闹,尤景一时间焦头烂额,有苦难言,根本顾不及卖冰壶的事。而你父亲却以为尤景不愿卖,找这般借口搪塞,便新生怨恨。正巧此时,他得知朝中一帮势力正查叛乱私通一案,便想到曾见过尤景拿一些边疆小国的美玉同他观赏,还有往来交易的书信,便想到要用此法得到冰壶。为此,他同鸣善勾结,这才使尤家连同亲朋故友一百多口子一日之内全部被诛!”
清泸呆在了那里。
“你父亲已经做了对不起尤家的事,所以你必定很想弥补莫瑾儿,”段平放缓了语气,“若是我猜得不错,那模具的图案一定是尤紫玉的生母……绣娘!莫瑾儿与绣娘几乎一模一样,若是那模具被纳兰明珠找到,他必然想到那莫瑾儿便是当年的尤紫玉。像明珠那般心肠狠毒之人,怎么可能放过如此重要的紫玉?所以你便装作已死,以此找到那模具再烧掉。一个死人做一件无据可依的事情,当真是死无对证了……”
清泸一脸痛苦:“即使父亲他为了我,为了我能平平安安,但终究也不该害了一百多条无辜的性命。这么多冤魂日日萦于我心头,我还有何颜面再见那个对我至疼至爱的姐姐?我只有用自己的罪孽之身来护姐姐一生平安康健,用自己的残躯贱命来赎罪……”
“珍相予,鸢尾意,执意相与,莫要归去何问……”我自木梯走了上来,轻声念道。
清泸一惊,眼泪流了出来。
“清泸,你可知道这鸢尾花语的另一层意思?”我淡淡道,“被给予了爱就要珍视,这是如鸢尾般的情谊。手执这份被赠与的真情,归去与否,已无需留心,无需在意……”
“姐姐……”清泸已然泪流满面。
我轻轻抚着她额前的碎发,如初次见她那般:“往事已如云烟,这纠缠不清的仇恨也应如散尽的烟尘般被忘记,否则日日湮灭在仇恨和愧疚之中,如何看到这一世的繁华,又如何感受到真情?姐姐能得妹妹十年真情,已是知足,又怎么会忿怼,怎么会怨恨?”
“瑾儿姑娘果然如尤大人一般至仁至善,”段平望着我道,“只是他老人家若是泉下得知自己被挚友背信弃义、落井下石,不知会不会有姑娘这般宅心仁厚。”
“段管家又怎知我父亲不会?”我望着他,冷冷问道。
段平一笑:“裘沛庄害得他至爱的女人生死未卜,最爱的女儿流落烟花之地,你说,他会不会原谅那个人?”
我一惊!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对尤家这么了解?”
“姑娘不会不知澜玉翡翠行吧,那可是你们家的地下宝库,”段平笑道,“当年的澜玉翡翠行风靡地下玉行,容集了各地的珍宝,若算起价值,恐怕连当今皇上都要自叹不如。姑娘想必也听过‘玉面’‘夜风’‘白僧’‘跛医’四人吧。他们形同鬼影,来去无踪,共同守护着玉行。若非他们,玉行岂能有那般盛况?当年查抄尤府时,我为了引开他们的视线,才寡不敌众落入官兵之手。是上官赫见我可为他所用,救了我一命。可我至死只会忠于坊主一人,在他身边只是为了查清当年泄密真相而已。”
行馆中,明珠端详着手中两枚紫玉荷珠,面带异色。
“余忠,”他一侧身,“你来瞧瞧,这两枚玉哪个是真的……”
余忠惭愧一笑:“大人太抬举属下了,属下只是草莽匹夫,怎识得这宝玉的真假?但若是就外观来说,属下是觉着公子带来的那块玉似乎更精致些……”
“连你都能看出这块玉更好……”明珠道,“可是这枚玉是容若从贼人手中夺来的,而另一个费尽心机从莫瑾儿那里得到的,若是说这块偶得的玉是真正的紫玉荷珠,我总觉心中不踏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