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他老然家自己做了一件……”鸣掌柜说道。
“那熏香……”我一脸惊讶。
“你果真闻出来了,”方继尧道,“虽然房内已经通了一阵子的风,但还是被你出闻来了。不错,那正是你母亲亲手调配的‘赤鸢粉’,里面配有足量的清骨散……”他长叹一声,“时隔多年,你仍然记得这气味,看来你对儿时之事一直是深藏于心……”
“儿时家父经常用此香薰玉。只因很多材质极好的美玉略有瑕疵和细长的裂痕,若因此放低了价钱甚至丢掉,那就太可惜了。母亲当时便调制了此香,将玉放在缕缕赤色轻烟中薰染,那些瑕疵和裂痕竟如嵌入玉中的鸢尾花,赤色惹目,浑然天成。记得当时便有‘赤烟绕玉织如意,鸢尾娇惹意娆娆’之说,因此便取了头字,叫做‘赤鸢粉’。莫非伯父要用此香熏制紫玉荷珠上的纹饰?”我问道。
方继尧点了点头:“皇上给我的时间已剩下最后一月,若我再寻不到那紫玉荷珠,你们尤家的遭受的冤屈便永无洗清之日,而那些枉死的亲朋故人于九泉之下也会死不瞑目!”他眼中满是悲苦,“当年我若不是为了你父亲在狱中的嘱托,恐怕早已经受不了那酷吏的屈辱和折磨,又怎会来忍受这番生不如死之痛……”
看到伯父如此悲伤,我心中亦是痛苦不已。
“那伯父要我做什么?”我问道。
方继尧叹了一口气:“如今真正了解紫玉荷珠,并能分出真假的,恐怕只有你一个了。我当年虽然见过紫玉荷珠并记下了它大概的纹理,但要与真品相比必是有很多难以修补的瑕疵,”他顿了顿,“但只要瑾儿不说,我做出的便就是真正的紫玉荷珠了……”
我瞪大了眼睛:“可若是有人找到了真的紫玉荷珠,那伯父岂非是犯了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
方继尧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云翳:“假的如何,真的又如何?”他望着我,眼中似有波澜起伏,“这世间之事本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以假乱真,三人成虎之事屡见不鲜。你父亲为人当真是真而贞,可结果如何?而你亲生母亲的结局又是如何?还不是被那些兴风作浪、落井下石的小人阴谋暗害,落得个锒铛入狱,满门抄斩?你若是还记得你那可怜父母的生养之恩,就应该看清这世事风华背后的黑暗和冷酷,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为他们报仇!”
娆娆月色,似本就这样缄默无语,却时时让人牵挂和不忍错过。或许只有在这无争与无害的月光下,我才能感觉到这时光还有一刻是属于自己的。
我叹了一口气,走出了钰宝斋。
一个人影轻轻从对面的店铺里闪了出来,看着我的背影,又望了望钰宝斋的牌匾,皱了皱眉。
后院一个隐蔽的阁楼上烛光闪闪。鸣掌柜脚步匆匆地向阁楼走去,方继尧紧随其后……
一黑衣人悄悄出了前院的店铺,四面望了望,闪身跃上高墙,一双贼亮的眼睛暗暗地盯着后院动静。一见鸣掌柜出了书房,便将身体隐藏在黑暗中,俯身向下望去……
可当看到鸣善身后之人,那黑衣人立刻面容大变,一对八字眉不禁抖了抖……
见鸣善进了阁楼,他定定神,悄悄跟了上去。只见阁楼正上方的木质屋顶被掀开,方继尧与鸣掌柜各自用湿布捂住口鼻,开始焚香。
赤鸢粉浓郁的香气随紫红色雾气渐渐散开,莹白的玉石瞬间蒙上了一层红纱,妖娆夺目。黑衣人跃上房檐,提鼻只是一嗅,便立刻将头撇开,捂住口鼻,眼中出现了奇怪的神情。他望了望房中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离开了阁楼,飞身跃出钰宝斋。
一道红光闪过夜幕。
城隍庙中,黑衣人跪在佛像前。
“我已经探查过,没有可疑之人……”见佛像始终无语,黑衣人说道。
“夜风,不是说过不要轻易动用这种联络方式吗?若为知情人发现,我们的行踪就会暴露,到时后果不是你我这般小卒能够承担的!”佛像训斥道。
“夜风是有急事,”黑衣人拱手道,“今晚我跟随瑾儿姑娘到了钰宝斋,在哪里发现了一个人……一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
“谁?”佛像问道。
“十几年前享誉京师的‘赏玉奇人’……方继尧!”黑衣人答道。
佛像似乎动了动。
“你说的是当年尤家公子尤景的挚交方玉方继尧?”佛像口气中带着些许诧异。
“正是!”
“他不是已经因为尤府一案受牵连而处决了吗?怎么出现在钰宝斋?”
“此人应该是钰宝斋的掌柜鸣善带来的,”黑衣人道,“他将方继尧藏得很好,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据京中密报,皇上将鸣善安插在江南已有十几年之久,如此长时间的经营,想必他那钰宝斋一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黑衣人顿了顿,“更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正在制作紫玉荷珠,从那块玉的纹理看来同紫玉荷珠很是相像,如今熟知此玉的人寥寥无几,而懂得用‘赤鸢粉’上色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方继尧若是做出了紫玉荷珠,我相信它足够以假乱真。”
佛像不语。
过了许久,佛像开口道:“方继尧能够活着出来,定是皇上特赦,看来坊主所料不错,果然还有一批人在暗中寻找紫玉荷珠。方继尧认识当年五岁的尤紫玉,必然很熟悉紫玉荷珠。若是通过方继尧找到紫玉荷珠绝对是最有保证的。如今看来,若是想尽办法阻止紫玉荷珠落到容若明珠的手中已经太过被动,”佛像顿了顿,“既然他想以假乱真,不如就将计就计,遂了他的心愿……”
“那……”夜风沉吟道,“下一步该如何办?”
“此事我会回禀坊主,你只需静静关注事态变化,将上官赫的目标引开。”佛像道。
夜风犹豫了一下:“属下还有一件事想知道……”
“说!”
“清泸姑娘是否与此事有关?”夜风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