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料到看似平静的方佩竟早有准备,怔怔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佩姨,你…你要干什么?”
“我手里是氰化钾,晟锦,求你不要报警。俏俏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能让她以后再牢里度过。”
绿色胶囊泛出幽哑的光,手机举到耳畔,古晟锦盯住她异常决绝的神情,心裂成一片又一片。对,方俏是她唯一的妹妹,难道苗紫烟就不是自己唯一的生母吗?前尘已远,我可以强迫自己尽量不去思考甚至不在乎,而新仇却不能不通入心扉,毕竟,那是想认却又没来得及认的母亲,更是阿九相依为命的亲人,即便自己和阿九有血缘关系,我知道我们可能永远也做不到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或者相依为命。
夺走一个人仅有的相依为命的亲人,该是多么残酷的事!
自己本该是所有纠结中最无辜的角色,然而,直到这一刻,她依然想用性命威胁我——
所谓的母子情分,就是她一直掌握在手心的利用么?
可是,自己真能狠下心吗?
能吗?
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古晟锦维持侧坐的姿势很久,如同一尊早已失去生气的雕塑。
氰化钾剧毒,这点常识方樱还是懂,完全没想过会亲自目睹眼前一幕的她吓得不敢吱声。
意味深长的眼光变得幽远,方俏慢慢退坐回原处。
片刻之后,她转向姐姐,木然直视的眸光才稍微闪了闪,分不清楚是感动,还是内疚。
“我知道,自从你确定自己并非我亲生之后就恨我,恨我把你带离亲生父母,恨我利用你巩固在古氏的地位,恨我强迫你进入古氏和他们周旋,更恨我当年牺牲莫子规保住古氏,呵呵,是啊,世界上哪会有我这样的母亲,竟然生生将亲手抚养的儿子一次又一次逼上他不喜欢的路。可是晟锦,我没有办法,今天必须逼你最后一次,如果你真那么恨我和俏俏,就报警吧。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恨你,因为我知道今天的所有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如果…”终于开了口,嗓子眼涩涩的,从未有过的痛苦攫取住古晟锦的心脏,呼吸变得困难:
“如果这是一条绝路,你也要逼我吗?”
“妈妈不想逼你,可是,我不希望俏俏出事,你能理解么?我和她,血脉相连,就像你和莫九九。”
“我不理解!”
啪的一声,掌心里的iPhone被狠狠砸在地上,顷刻摔成几块。
悲怆的低吼声如同从一头受伤的猛兽体内咆哮而出,古晟锦起身,冷若冰霜的眼神剜进所有人的肌肤:
“你根本没资格跟我提阿九,自始至终,我和她都是你操控的棋子!呵,只是,谁又不是棋子?小姨你为了报复古莫两家,不仅把我抱走还领养方樱,且一心希望她嫁给我,从而便于你更加容易操控古家的喜怒哀乐。你,我的母亲,为了阻止方樱进入古氏,同意阿九进古氏,如果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的计策不着痕迹而很完美,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对吗?你们是血脉相连,然而,这份血脉相连让我觉得可悲!”
“锦…锦哥哥…”怯怯拉住他不断颤抖的手臂,方樱突然觉得心疼——
二十多年,她从未见过优雅得如同王子的锦哥哥流露出这幅神情,震怒,悲痛,甚至绝望。
那个云淡风轻从容聪睿的男子,已经被生生扼杀了么?
怒吼声中,方佩呆若木鸡。她不敢抬头,害怕看到儿子此刻的悲愤交加的神情。
知子莫若母,她何尝不清楚以古晟锦的性格,只要碰到底线,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所以,早就猜到事实的她只能趁换衣服的时间拿出很久之前准备的氰化钾,用自己的性命来救妹妹一次。正如她所说,欠的终归要还,二十多年的时间,她一直觉得亏欠妹妹,一直!
和姐姐的不寒而栗相比,盯向地板的方俏明显镇定,脸色微淡,看不出太多表情。
“如果你把我当成亲生儿子,怎么可能这样相逼?”
挥开泪光闪耀的方樱,古晟锦踉踉跄跄走向门口,寂寥悲沉的身姿再也看不出从前的潇洒。
时间俨然停止,静悄悄的厅里,挂钟嘀嗒的声响格外碜人。
被推开的方樱讷讷坐在单人沙发里,不能说话,更不能离开,只能默默陪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母亲和黯然伤神的大姨。不知过了多久,方俏终于抬眸,走过去将姐姐手里的氰化钾掏出扔进垃圾桶:“姐,谢谢。不过,你什么时候准备了这种东西?”
沉浸在莫大哀伤中的方佩抽回右手,表情平静得如同泛不起任何涟漪的死水:
“早在古滔发现晟锦不是他的骨肉我就一直准备。我欠你的,还清了。俏俏,你好自为之。”
“妈,你一直希望我嫁给锦哥哥并不是像你从前说的那样欣赏喜欢他,而是因为恨和报复,对吗?”
关门声轻轻响起,方樱凝向母亲,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萦绕心头——
很早前就知道她抱养自己并非出于什么真实的喜爱,可是,从没想过就连自己的未来她也一并利用。
原来,所谓母女情深,养育之恩都是算计之内的安排。
锦哥哥,我和你,多么相似。
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愫油然而生,想起他刚才的神情,方樱突然觉得自己很想抱抱他。
“你也恨我,对吗?”
不答反问,方俏在女儿面前懒得继续粉饰。最不堪的都被她听到了,不是么?
“不,我不恨你,只觉得你很可怜。为了一个已经离去的人,你要所有人的幸福陪葬,值得吗?就算锦哥哥,我和别人的幸福与你无关,佩姨呢?你们血脉相连,她用性命威逼儿子的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看重你们之间的血缘亲情,你呢,拿什么来证明?难道你对刚才一幕半分愧疚都没有?妈,抱歉,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出去走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