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九九的镇定,或者说漠然让宋立有点吃惊。
以她的性格,应该把这件事调查个清清楚楚才正常。
可是,他错误估计了目前的情境,发生那么多天崩地裂的事之后,是不是被诬陷又有什么重要?
抓住门框的纤细五指因为太用力而导致骨节凸得格外厉害,莫九九见他不再吭声,不想再多说什么便转身。谁知手还没滑下时,宋立敛敛长目,低沉道:“阿九,阿姨的死我很遗憾,不过据我所掌握的情况,车祸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杀。”
黑幽幽的瞳孔瞬间睁到最大,她惊恐的眼神划破沉静而压抑的空气。
“你掌握了什么情况?”
从古晟锦的神色已隐隐感觉出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秦慕词倒吸一口冷气——
车祸到现在才几个小时,他却在此言之凿凿。
淡而薄的冷笑在嘴角浮起,宋立若有所思的看向死死抓住门框的人,摇头:
“恕我暂时不能透露,因为我所掌握的情况完全能做成一笔不错的交易。秦先生,你我都是商人,应该能理解我的选择才对。阿九,你等着吧,事情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水落石出,到时候你就知道仇人究竟是谁。你的伤心我能理解,不过,揪出幕后黑手才是最重要的,对么?既然有人陪你,我先走一步。”
前所未有的不好预感在心里悄悄衍生,完全沉浸在震惊中的莫九九叫住那抹暗红色背影:
“站住!你所说的交易,是想和古晟锦做吗?”
“你觉得呢,阿九?”宋立转身,突然觉得自己眼里傻傻的女人也有反应极快的时候。
“宋立,我们认识多久了?”
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目光深沉的宋立和秦慕词同时愣住,忍不住细审她毫无涟漪的容颜。
沙哑嗓音里分明含了无奈,宋立窃喜,微笑答:“从大一到现在,快十年了吧。想想,也是很长…”
泪痕干涸的脸绷得有点难受,莫九九淡淡敛眉,既落寞又黯然的模样令人无端伤感:“快十年了,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已经不认识你了呢?你走吧,我妈…我妈的事,我相信法部门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只要找到肇事者,一切都会弄清楚。是不是蓄意谋杀,与你无关。”
从没见过她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宋立觉得自己已彻底被莫九九逐出她的心房——
即便上一次失态动手,她也不曾用这种眼神和语调跟自己交谈。
讪讪转身,每走一步他就觉得离从前的时光越来越远,翻滚的失落最终化成咆哮的怒火,临出院门,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立在暗影中的两道人影。是不是跟宝丽处久了的缘故,为什么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得不到的就应该毁灭?亦或者,我本来就这样认为?这些可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好好欣赏即将上演的精彩大戏。望向天际的眼底泻出两缕冷冷寒光,回到车里的宋立疾驰离去,扬起漫天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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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见过朋友的古晟锦开车回家。
星光漫布的夏夜,花城景色很美,于他来说,划过眼前的情景如同黑白,就连闪烁的霓虹也那么暗淡。
他想得很清楚,等古氏再稳定一点自己就要退出,即便和莫九九不能成眷属,也应该大大方方认母,叫她一声妈妈,还要和莫九九一起给她治病,弥补二十多年未能尽的孝道。想法总是比现实美好,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实现,他们已经天人永隔。临到死那一刻,苗紫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确有个儿子,有个既稳重又俊朗的好儿子。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小院里度过的光阴像流水一样在心里来来回回盘绕,眼角潮湿的他在路口拐弯,直奔方佩的住所。
紧握方向盘的手,青筋道道。
屋内灯光溶溶,进门时,方佩正躺沙发上,身上搭了条薄的毛巾毯,额上放一块淡米色毛巾。双颊微微泛红,喘息比平时略显粗重艰难的她看到儿子进来,连忙支起身子要够沙发旁的电话,鼻音浓重的声音分外沙哑:“晟锦,吃饭了么?家里没什么东西,给你叫个外卖披萨,好不好?”
所有愤怒和质疑在看到她的憔悴时慢慢的融化,古晟锦扔下车钥匙:“别,吃过了。你怎么了,发烧?”
抽出纸巾捂嘴咳嗽几声,方佩点头,神情宽慰:
“可能空调开得太冷,着点凉就发烧。人老了,身体不如从前。今天没去公司?”
“苗…”怎么称呼似乎都不合适,古晟锦没答,深邃眸光紧紧盯住对面的容颜:
“阿九的母亲,今天下午去世了,车祸。”
“什么?”捏住毛巾的手一抖,方佩的身子瞬间僵硬,儿子审视的眼神让她瞬间觉得刺痛:
“你…你觉得是我叫人下的手?”
薄薄的两片唇嚅了嚅,双手交叉在膝中央的他没吭声。
寂而远的眼神像两道锐利的刀切割在肌肤上,静默让方佩瞬间觉得心脏紧缩,呼吸越发沉重。
一手按住心脏,一手紧紧掐进沙发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从不懂什么叫软弱的她讷讷解释:
“可能…可能我是做过很多错事,对不起你,对不起莫子规和苗紫烟,可是我没杀她,没有。”
“我给你拿点药吧。”
很多问题填塞在胸口,古晟锦起身,修长身形投下的暗影笼罩住她的身躯。
咳嗽连连的方佩泪花倾溢,刺痛感越来越严重。
或许,这就是报应?
递过水和药,古晟锦坐回原处,淡淡启唇,眼神再也不肯看向手指和身躯都在颤抖的她:“我会找到证据证明你没有撒谎。既然我已经做到暂时不去验DNA,你是否也该跟我把当年的事说一说?我想,有很多事憋在心里其实很难受吧?”
慢慢吞下一口水,方佩动动唇角,喉管里的音节刚溜到嘴边,古晟锦的手机嗡嗡震动。
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并不算陌生的男音:“你好,我是宋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