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荡荡中,九凌睡得极不安稳。
恍然睁开眼,已是身处车厢之内。她好好的躺在车厢里的软榻上,车里点着晕黄的灯,天蓝色袍子的男子正在灯下安静的看书,间或会往这边看来。
她假寐了半响,终是没办法在恶劣的路况上妥协。救人救的太不低调,没办法,跑路的时候自然没有康庄大道给你走。她微微皱了皱眉,实在没办法理解自己为什么大老远跑来救这么个麻烦。
外间天还没有亮,车帘晃荡的一角飘飘,外间的夜色似乎都跟着涌了进来。
“走了多久了?”她慢慢爬起身,声音有点疲惫沙哑,早已不复宴会上那般虚张声势。
“你醒了?”闻声赶紧放下书的男子,从一直温着的小炉上执了茶壶倒了盏热茶递给她。她看了看眼前的人,没有吱声,接过茶盏抿了几口润喉,稍微觉得舒服了点。
“已经走了有三个时辰了。”慕容奕玦接过她放下的茶盏,坐在女子身侧,“此处是极为隐秘的小道,我父亲他们并不知道。”
那就是说暂时不会被追踪到。很好。她微微点了点头。
对于这次的事,两人都没开口提一句,仿若从未发生。
顿了顿,榻上的女子又敛上眼,有些倦怠的声音道,“帮我把郁离叫进来。”
“好。”慕容奕玦点了点头,离了她身边,躬身出了马车去唤人。
九凌微吊的眼复又睁开来,默默扫了一眼他出去时的背影。
这个人当真是甩不掉了。大不了,只好纳入羽翼征作下属了。
她为人冷漠,确切的来说,儿女情长不在眼中,实实在在是个帝王一般的做派,心胸广大的可纳百川,却又小得有仇必报锱铢必较。这样一个人,将来要么就是孑然一身,要么就是坐享帝位男人成群恩泽均摊。而这样的男人若是收入房中,其桀骜本性难免会闹得以后日子极不太平,她若是被逼一定要找男人,至少得找听话安分的。这完全无关乎爱不爱的问题。九凌的强悍,向来如此。
她不是陆机,对这问题,保持着充分的理性。
“主上。”郁离揭了帘子进来,脸色也是一片疲倦。
“郁离。”九凌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浑如珠玉的眼一扫刚醒来时的朦胧,“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郁离肃正了脸色,静等下文。
“等过了潼关,兵分两路。你回邺京告诉涟青,我改变主意了,那个位置留给夕桓洛。他会知道如何做的。”
郁离难得郑重的皱眉,“那主上……?”
黑衣的女子笑了笑,“我?我自然是一路朝东至登州。早点回去也不错。”
郁离瞪大了眼,“主上是要回……”那人微微颔首,郁离急道,“可是这边……”
“郁离,你的主子我,从来不什么好人呢。我可从来不担待阴谋家的责任。”
郁离微微叹了气,“属下记住了。那么其他人是否也一同回去?”
九凌摇了摇头,“其他人暂时不动,由着他们再多玩些时日吧。若是想回去,也可赶至登州与我会合。”
“明白了。郁离会在禀告完主上的安排后,赶至登州与主上会合,旋部,由来是不离主上身侧的。”
“那么,郁离告退了。”
刚欲再躺下的人突然又想到什么,见郁离转身,突然道,“另有一事……告诉涟青,对付莫克**,西绥侯是颗很好的棋子,让骊山的事天下尽知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连脂粉蛇都出动了一条,就为算计她,要是不算算这笔帐,她那股不舒服劲儿还真过不了!
郁离转身顿了顿,等那人说完又闭了眼睛,他微微颔首便出了马车。
迎面碰上慕容奕玦正君子的在前头骑马,不由得一笑。这个美男子,倒越来越合他的意了,懂得进退有度。
“慕容公子还是进去陪着我家主上吧。”
慕容奕玦再次回到马车里的时候,那个女子正斜靠在榻上,平日里淡漠的眼翕着,似已入眠。
恍如玉雕一般的肤质,像是冬日结起的霜寒一般,带着与世隔离的疏远。红尘的过客一般寡凉行走。
那双纯粹耀眼过黑夜的眼里,没有他的影子。即使他这么煞费苦心的算计她,那人仍是不见半点薄怒,似是沿途走来,他只是途中毫不需要在意的路边野草。
这样的反应,不是不让他伤心难过的。
罢了,反正时间长着。他也不是束手无策的傻子,终有一天,他会得到她。
或许是他目光太过灼烈,连闭目的人都感觉到了,那双微吊的眼突然没有征兆的张开,正对上他复杂的眼神。
“慕容奕玦。”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
桃花眼婉转,他笑得一脸无害,有千朵万朵桃红绽开。
“跟着我,你不要后悔。”她只是说了一句深蕴的话,便不再言语。
桃花公子笑得好不温柔,深有算计的眼似伸出无数把钩子,勾魂夺魄的往无动于衷的女子那边招呼过去,“我当然不会后悔。”
“先休息一下吧,玥,我会一直呆在你的身边。”昔日惊才艳艳,一个眼神便倾倒一摊雌性的慕容公子又回来了,暧昧不清的话,他一直说的很顺口,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他加了真心。
然而那黑衣的女子却丝毫波澜也未起,缓缓闭上了眼,继续沉入睡眠。
到潼关,还得五日的路程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