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空置两年的栖凤宫里住进了一个女子,身份不明。后宫翘首以盼后位悬落的女人们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了敌意,自然是要试探的。帝王夕桓洛将新宠不动声色的隐匿,然而宫中本来是非多故,隔墙亦有耳,登高一呼自是风云相涌。谁能避得了谁?
栖凤宫中一派合谧,帝王几日来除了上朝便腻在这里,即使那女子对他不言不语视若无睹,一向邪肆阴狠的人也觉的一日下来总是格外舒心。
今日阳光甚好,九凌叫人搬了躺椅到花园里,拿了本从夕桓洛那里搜来的列传也看的津津有味,甚至于偶尔看到某些先贤志士的生平伟事,竟是哈哈大笑起来,浑然不顾及行止,引得身侧的侍卫宫女们好奇讶异。
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落落大方,行迹之间尽显大家气派,隐隐透露着比男子还要耀眼的锋芒,一言一行中透出天然的高贵与矜持,对着下人不刻薄,亦不纵容,完全是贵族该保有的上下有别。
这显然是身份不低的大家族里的千金。众人暗暗揣测,左思右想却捕捉不出此女出自何家。
这栖凤殿里里外外几乎是围得密不透风,外人不得见,里间的人也不得擅自多言。很显然,帝王不想外人来打搅这位新宠的安宁,也不想让别人有一窥其容颜的机会。但除此之外的其他意味,恐怕只有本人知道了。
阳光如暖流一般静静流淌,熨帖的人昏昏欲睡。一袭织云锦同色暗纹熠熠流转的宫衣贴裁,女子微吊的眼眉在阳光下有些模糊,淡淡的目光静静流转在薄薄的纸上,偶尔那漆黑的瞳色里划过亮光。
透亮的光线里,九凌冰霜雪霁一般的容颜奇迹的变得柔和,似是棱角分明的雕像温和了线条,多了几分与尘世的亲和感。
那样美丽又高贵的人,无意之中令人生畏。
平和是在一瞬间被打破的。
盛装打扮的萧妃携着侍婢气势汹汹而来,直到了宫门口,女人嫉恨的脸都未缓和半分。
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皇帝不知被哪个狐狸精迷得心智不醒,几日来连奏折都是呆在里间批办。所谓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这里间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当她们这些人都是死人么?
该靠拢的要靠拢,该对立的要对立,该撺掇的要撺掇,这里间身份不明的女人,究竟要怎么对待,须得等到试探之后。
萧妃为人善妒性情阴辣狠毒,但却实实在在是个没有脑子的女人。只不过是听闻身边丫头几句添油抹醋,也不知做了谁的枪把子,盛气凌人的一路赏了侍卫几个巴掌兼几道抓痕,倒也闯到了内院。
远远地叫骂声便传进来,女人尖利的嗓子硌的人格外不舒服。昏昏欲睡的婢女蓦地一激灵,听声音,人已经到了院外了。下意识的瞄了眼躺椅上的女子,见那人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敛着眼看书,头也没抬,恍若未闻。
萧妃的泼辣在宫里是出了名的,身边的丫头太监深受其虐待凌辱的不在少数。皇帝一直纵容宠溺,这位也不负众望的愈发蛮横。今日若是闯将进来,闹得不好,这位目前没名没分的主子,恐怕要吃苦头了。
“外面的人什么来头?”翻了一页,白衣的女子抽空问了一句,墨缎一样的长发顺着风拂开,露出一截皓月一般细腻的脖颈。
“是萧妃娘娘。”浅绿的宫婢低了低头。
“萧妃?”偏了偏头,九凌觑见花园拱门口的侍卫岿然不动,听得外间一阵呵斥脚步声竟连眉头也没抖动,不由的不怀好意的一笑,“萧尚书的妹妹?”
“是的,主子怎么……”婢女讶异的抬头,白衣的女子慵懒的躺着,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隐隐有叹息之色。这位萧妃,其实是萧家偏房之女,与尚书还隔着一层关系,只不过因为萧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倒也不算太过低贱。只是,一个偏房的女儿不知内敛,还生就一副如此嚣张的性子,不得不说,实在是做人的失败。
“哎。”白衣的九凌惋惜的叹了一声,淡淡的又将目光投到书卷,口中却叹了句,“真是红颜薄命啊。”
旁侍的女子尚未明白这话的意思,耳听得园外萧妃的脚步却已近了,转首只见一抹大红色的人影扑近,带着不可一世的贵气,却是刚近了门口侍卫身躯一尺,只见白光一闪,哗啦一道血色喷发,半空中一个圆滚滚的物体荡过一道弧线,咻的一声滚落进了院子!
骨碌碌的滚了几下停下来,侍女们定睛一看,吓得几欲死过去,那俨然是萧妃的头颅!
眼睛睁得圆滚滚的,脸上倒是未沾一丝血迹,兀自还带着盛气凌人的嫉恨之色。那门口红衣无头的身躯,却是半响才缓缓倒下。
转眼之间,一条人命便去了。跟着萧妃的几个丫鬟两个当场就吓得晕过去了,剩下的几个抖着身子惊声尖叫。那刚刚拔刀的侍卫却连眼珠都没转一下,直接收刀回鞘,看着外间的人追进来把丫鬟拖走,站得又跟门板一样直。
白衣的九凌这才偏了头,看了看滚进了院子门口的头颅,孤零零的滚在那儿,青碧的草儿上面留了一道血色。挑了挑眉,九凌盯着那个拔刀的侍卫看了片刻,突然扬声道了一句,“把园子弄脏了。”
不大不小,不算中气十足,隔了二十步远的侍卫却听到了,眼珠子转了转,这人慢慢的转头,露出一张沉稳麻木的脸,没什么表情的踏步进了院子。
走到九凌身侧几步远,弯腰一礼,也不说话,径直直了身捡了那个头颅离去。隔了一会儿,又见他从门那边行来,身后跟着一串丫鬟太监,提桶的提桶,端盆的端盆。
一路人忙忙碌碌的把血迹清理干净便行礼退了。门口的侍卫依旧站得纹丝不动。
相安无事。白衣的女子继续漫不经心的看书,身侧的侍女们脸色苍白,温暖的阳光下只觉得晕天黑地的一阵冷瑟。
帝王对这女子的保护,俨然到了这种地步!竟是不允许任何人闯到此女身侧十丈!
这段插曲一过,不到一盏茶时间,帝王下朝归来。
听了这档子事,夕桓洛并未见有多上心,转了转目光,径直便去院中躺椅上的女子身边。
白衣的女子敛着眼,一眼也未看来人。
“阳光刺眼,这样看,对眼睛不太好。”帝王一身明黄还未来得及换下,俯身拿了她手里的书给身侧的宫女,弯腰抱起白衣的女子,脸上带着兴味十足的表情。
“听说你早上没怎么动早膳,不如陪朕再用一些。”
俨然是十分温柔的语气,满含关心与爱护。
微吊的眉皱了皱,又无所谓的舒展。无聊至极的日子,像今天这样的事情,难的发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