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夭夭,方才面上还挂着轻松微笑的海雨晴再也笑不出来。
秦川当然明白这其中症结所在,只能隔着小几伸手过来握住海雨晴的手,“又想流璟?”
海雨晴努力笑了笑,眸子里终究还是涌满泪水,“当年看夭夭出现,难得流璟终于肯为一个人而收心。可是谁想到……”
秦川想了想,挥手屏退了紫宸阁的宫人。恬贵人见此情形,也急忙主动告退。
恬贵人向宫外走去,只来得及听见秦川在海雨晴耳边轻声说,“雨晴,朕要给你看一个人……”
恬贵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隔着重重纱帘,恬贵人看见太监总管万宝弓着身子引着个人向宫内来。恬贵人谨守宫中规矩,自然不敢随便去扬首望那人形容——可是只是眼角悄然一瞄就已经足够!
恬贵人惊得连忙加快了脚步!
竟然是——秦流璟!
哥哥,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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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雨晴见了风隐便大哭失声,抱着风隐的肩头迟迟不肯放开。
秦川也在一边流泪。
只有风隐自己似乎还没找到身为秦流璟的感觉。
只是,凤翔已经告诉了他,说他本就是秦流璟。凤翔说,当年大秦国中宫乱,他被常云鹤一剑贯穿胸膛。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是凤翔公主赶到,这才及时救下他。
凤翔公主将他带回东丹国,借助东丹国的至宝阴阳玉台,重置生死,这才救活了他。凤翔公主与他重续婚约,两人成婚。
为了保护他,凤翔公主这才谎称他为风隐。如今凤翔公主亲自陪了他回到大秦国,就是回来认祖归宗。
海雨晴抱着流璟,便含泪回望秦川,继而扯着流璟一起在秦川面前跪倒。
秦川一惊,急忙亲自扶起海雨晴,“雨晴,你这又是何必!”
海雨晴却坚持不起,“皇上,好不容易盼回流璟,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臣妾与君相识至今,二十多年来臣妾没有求过皇上;可是今天臣妾要跪求皇上,不论再发生什么事,皇上切不可再失去我们的儿子……”
秦川沉声一叹,“雨晴,我哪里还敢?为了流璟,你连正宫国母的封位都坚辞不受;为了流璟,你宁肯抛掷我们二十余年的夫妻之情……雨晴,我知道,如果不是流璟这样死而复生、安全归来,你会一辈子怨我。就算他日赴黄泉,你也不会与我同路。”
海雨晴的眼泪落下来,“如今皇上已经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就算没了臣妾一个女子,自然有千千万万女子充斥后宫;皇上又何必为臣妾一时愚钝而耿耿于怀?”
秦川摇头,再摇头,“就算我已经坐上皇位,可是当年的心情,如何能有另一个人代替?大漠猎户,我始终只是为了一个人而为!”
“更何况……”秦川又是一声叹息,“我也已经尝到了秦镇天当年的痛楚:就算高居皇位,就算富有天下,可是却膝下空虚!如果一个人做了皇帝,却终究让国祚无法延续下去,那么就算这个皇帝做再多的事情,又有何用?”
秦川托着海雨晴的手肘,“雨晴啊,原谅我。上天既然能让流璟死而复生,那便是给了我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雨晴,我定不会再让你伤心,定不会再让我们的儿子含恨而去……”
海雨晴喜得珠泪涟涟,急忙再度握了流璟的手跪下来,“流璟,还不谢过你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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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突然传出恩旨,大赦天下,东海沿岸五省免田税一年。
国中百姓都是大为欢欣,彼此问了,才听说从京城传出消息来,皇上已经下旨立北苑君王秦流璟为皇太子!
圣旨一出,天下又是一片大喜,原来这位冬日出生却一夜百花开尽的北苑小王爷,果然是吉人天相,没有死于那场宫乱!
更让百姓高兴的是,太子殿下与东丹国凤翔公主已结百年之好。原本处于交战边缘的大秦国与东丹国,从此变为姻亲之国,原本一触即发的战争,自然就此平息!
普天大庆,无数百姓都是向天感谢,都说是秦流璟乃是天人转世,就是为了给人间带来吉祥与和平的。
更有江南巨贾商议着要为太子殿下立生祠,以铭记太子殿下护国佑民之功德。
且不论这是真的感念流璟恩德,还是江南巨商借机讨好当朝太子,总之此事一呼百应,各家各户均自愿献金,不几日银钱已达数万两之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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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扰攘,一边是江南巨贾们热火朝天地准备最好的木料,召集江南最好的匠人,要为太子殿下建立生祠;一边却是江南五省蝗灾之下,衣食无着而不得不沿街乞讨的灾民。
夭夭扶着肚子,从两边天渊之别中缓缓走过。
再听见那些江南巨贾们口中称誉着的那个名字,此时听来只觉陌生。
“夫人,行行好,买了我的女儿吧。她能读书、会写字,乖巧听话,一定能成为夫人身边的好丫头……”一位灾民夫人一把捋住夭夭的裙摆。
夭夭难过,垂首问,“要多少银子?”
“不要钱……”那位母亲艰难地说,“只求夫人能给这孩子一口饭吃,能让她好好地活下去,我就知足了……”
夭夭再去望那个小姑娘。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身上衣衫破败,满面的泥污。虬结在一起的头发上,插着一根草标。虽然外表狼狈不堪,那孩子却睁着一双闪亮的眼睛,恨恨地盯着夭夭。那表情,与她母亲的卑微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