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为什么还要杀了流璟!他本该知道自己实力尚不足,他又为什么要杀了流璟!”
夭夭终于爆发出来。她何尝不知道,云鹤早晚会向流璟寻仇,毕竟常家二十一口的血海深仇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
——可是,流璟却为什么没有做丝毫的反抗?!
她为他擦净尸身,她看见他眼角眉梢还挂着的笑意!
流璟是心甘情愿死去,他根本就没反抗!
门口忽然甲胄声响,先前到的御林军全都叉手施礼,“少主!”
来人正是云鹤,他纯白的甲胄上已经染了血色,却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砍杀敌人时候飞溅上的他人的血。
夭夭吃惊望他,“少主?他们为何称你为少主?”
云鹤一把捉住夭夭手臂,“我们边走边说!皇宫内,已不宜久留!”
夭夭拼命向后挣扎,“可是,流璟还没有入土为安!”
云鹤闭上眼睛,“是他重要,还是你自己更重要?!”
夭夭怔在原地,忽地微微笑起。她回首望流璟尸身,含笑点头,“流璟,我走了。别急,二十年后我会早早来陪你。如果我还有机会再入一次轮回,你一定要记得站在黄泉之畔,等我。”
是的,她虽然舍不得流璟,可是她却必须得走。
因为她的命就是当初他的命换来的,所以她要连同着他的命,一起活下去。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
所以她必须活下来,她知道九泉之下的流璟定然也是这样地希望。
云鹤揽住夭夭的腰上马而去,烈马长衣奔入火光夜色,漫漫宫墙早已挡不住厮杀的喊声。
夭夭只回首望云鹤,“我们要到哪里去?”
云鹤垂首,“天涯海角,夭夭你可愿意随我去?”
夭夭点头,“好。”
天涯海角,她都愿意随云鹤去。因为这偌大世间早已没有最牵挂的那个人,所以天下何处又有什么分别?只求一角净土,只求一方安全,能让她安全生下流璟的孩子,能让她安静抚养孩子长大。
别的,还有什么重要?
云鹤带着夭夭杀出重围,与早已偷运了夭夭娘出来的御林军合在一处,一路向南方而去。
北苑王的势力主要纠结在北方,所以只有向南去,才有一方活路。
当年常云鹤他爹常冷河曾经做过大秦国的岭南节度使,在岭南一带颇有威望,所以云鹤便带着军队且打且退,一路南来。
可是南方又哪里是安静之地?四家藩王同气连枝,北苑王的兵马从北方杀来,南方自然还有南阁王爷段明举的兵马堵截!
云鹤带兵南来,一路已是损兵折将。待得到了南江之畔,看见对岸兵马俨然、旌旗招展,所有人都不由得心下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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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鹤带了夭夭离开那晚,北苑王爷的兵马与云鹤从滨州带来的人马进入最后的攻守大决战。那一夜皇宫内外,血流成河。
就在夭夭刚离去的宗祠庭院里,缓缓走来一个女子。
她穿纯白轻裙,背后轻垂的长发上压着绿松石的珠串。她仿佛不沾人间烟火气,一步步踏着成河的血流走入宗祠大门。
没人能拦得住她,却也似乎根本就没人看得见她。
她的身影轻盈得仿佛闲庭信步,面上似乎还含着一丝微笑,仿佛丝毫都没看见人间这一场杀戮。
正是东丹国凤翔公主。
凤翔仿佛知道流璟的尸身在哪里,她直接走到流璟身边去,轻轻叹息着垂眸望那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躯壳,“你这又是何必?为了她,值得么?既然你能够放手,既然你决定归去,那么我来带你走。再不管这人间,再不记得那个害了你的女人吧。”
那样柔弱的一个女子,却轻轻巧巧便横抱起流璟的尸身,仿佛那尸身轻如鸿毛。
凤翔抱着流璟向外去,却在宫墙夹道的幽深里猛然被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给阻住!
那人满脸满身都是鲜血,一双眼睛除了黑白眼仁之外,似乎也都被鲜血染满。他贪婪地盯着凤翔怀里的流璟看,嘶哑地磔磔笑着,像是贪婪的猛兽终于看见了觊觎已久的食物,“把他,给我……”
凤翔公主站在原地,不能向前,却也丝毫不乱,只清清冷冷地望着那个面目早已混沌不堪的人,眼神里似乎夹着轻蔑和悲悯,“还不放弃么?你是你,他是他,就算在黄泉河畔你骗了他的皮囊,你也永远成不了他!”
那人磔磔冷笑,“你是谁?你竟连这个都知道!”
凤翔只垂首看怀中的流璟,“如果不是他甘愿将皮囊给你,试问以你的修为怎么有可能夺得他的肉身?你放弃吧,你已经得了他太多的仁慈。”
那人嗓子里仿佛藏着风车,呼呼地转,“他答应我的,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约定!我替他镇守大秦国,他将他的肉身舍给我!”
凤翔抬眸,妙目之中猛然厉光乍现,“还不知足,便只能是死路一条!”
那人迷蒙地望着凤翔,“你,究竟是谁?”
凤翔冷笑,“当年是你亲自允了我与他的婚事,难道你忘了?”
那人一惊,“难道,你是,你是凤翔公主?”
凤翔微笑,“大秦国皇帝陛下,凤翔这里有礼了。”
“不对,不对!”
那早已面目模糊的人,竟然是秦镇天!秦镇天盯着凤翔惊惶摇头,“你不是凤翔公主……或者说,你的真身不是凤翔公主!你,你是谁?”
凤翔静静一笑,“我是他的妻子。今生是,永生永世都是。这是上天决定的,谁都不能改变。所以他能为了那个女人舍身转世来这个轮回,你以为我就不能么?”
秦镇天大惊失色,“难道你是,你是……?”
凤翔微笑,“既然你猜到了,那么你就不该再继续活在这个世上。流璟对你仁慈,我却绝不会!”
那一夜,大秦国京城内外腥风血雨,皇宫内外更是死尸成山。宫殿被损无数,莫名其妙消失的人更是无法计数。
没人会知道,那个死在宫墙夹道内,满面惊恐、两眼圆睁的男子就是当初的皇帝秦镇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常云鹤剑下,因为他抢了常云鹤的女人花夭夭。
更不会有人想到,原来那曾经一直在传说里惊扰了宫闱多年的蛇形人,正是秦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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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这一顿乱,朝臣乱走、百姓遭殃,却也有人是因此受惠的。那就是关在天牢里的犯人们。那些刑部的官儿、看守大牢的狱卒们自己还四散奔逃、保命不暇,谁还顾得上那些犯人啊。
所以早就暗暗偷藏铁器以便暴动的崔命、神偷孟三便借机逃出天牢来,恢复自由身。
天牢一日,牢外千年,崔命等人从天牢里出来才听说流璟已死的消息。
崔命当即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哇哇”地哭出声来。
神偷孟三急得扯着崔命就走,“我的老崔大哥啊,你这是真‘催命’啊!咱们哥几个才从天牢里逃出来,唯恐被人察觉呢,你怎么就站在大街上大哭?难道不怕被人家注意?”
崔命熊掌样的大手抹着眼泪,“俺是记着秦兄弟当初说过的话!他出大牢那天跟俺说的,来年三月三桃花盛开之日,邀请俺到扬州醉仙楼去吃酒!俺心里惦记着,谁知道正月还没过完,俺秦大兄弟就已经死了……”
“哎哟,俺的秦兄弟,俺的酒啊……”
孟三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就也陪着崔命蹲在一边摇头叹息。那样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老崔,那你就忘了这个事儿吧。三月三也不必再去扬州了。”
崔命停了嚎哭,转头望了望孟三,却猛地一跺脚,“不,俺去!俺秦兄弟说了,不见不散!就算他已经死了,俺相信到了那天,他的魂灵也会来的。俺得上醉仙楼给秦兄弟撒一杯酒去!”
孟三只觉眼眶一湿,便也起身,“好,老崔,你真仗义!那我孟三也不能输给你,我陪你一起去。现在是正月里,咱们一路南去,估计到了三月三,怎么也走到扬州了!”
崔命还含着眼泪,便拍着孟三的肩膀爽朗大笑起来,“好,好你个偷儿,是我兄弟!走,咱们去等秦大兄弟魂来。看那江南桃花盛开的时候,能不能再见他一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