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朝之后,景宗携皇后送云络离开皇宫后,招耶律炎见驾。
御书房只有他们叔侄二人。一夜之间,这位大辽帝王似乎多了不少皱纹与白发。相比之下,耶律炎年轻有为,精神抖擞。
“叹!侄儿,过来坐吧!”
指了指一旁的位置,景宗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耶律炎没有拒绝,安坐在一旁,看得出来,他有话对自已说。
看着这个日渐挺拔,羽翼早早丰满的后辈,耶律贤流露出长辈的慈爱和只得压制在心底而不能暴发的痛恨。云络的病,他怎可能不知其中蹊跷?身为皇帝,背负了太多的无奈。眼前局势,逼得他无法与耶律炎撕破脸,不得不牺牲女儿的一生。只是……这个牺牲,实在太大,太大。
顿了顿,他开口说道:“朕老了,坐拥整座江山,太累,只怕也没多久的时间了……算了,只是朕,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皇后与太子,侄儿,你是朕的亲侄儿,这个大辽江山,也有你骨血的一半,你可要替叔父分忧才是啊!”
“叔父明示,侄儿定紧记叔父教悔。”耶律炎回应,意已明了。
辽景宗这才算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吧。不再多说。炎退下了。侍到御书房大门合上。他停留在外,凝视苍天,不经意,透过微掩的缝隙,听见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伴着粗重的喘息。
“哼!叔父,你真的老了!”
他鄙夷的冷嗤。不为那讨厌的声音所困挠,离开。
云霄宫。
身陷水深火热整整一月,赵闵最终靠着顽强的意志挺过过折魔,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混蚀。已是身心交瘁。
“麟……儿……啊!”用尽力气唤出这个名字,他疲惫的闭上双眼,睡了过去。连日,若不是这个离去的身影频频在梦中徘徊,他早已赴至黄泉。
赵闵已经被从冰窑移至寝室。他的身旁随着几名长者,包括修罗等人。
“主人情况如何?”修罗担忧的问道。为什么王爷一醒来却是叫着那个妖女的名字,难道他忘了是谁害自已万劫不覆的吗?
他真是小看了上官麟的本事。
连修修长的胡子闪烁着睿智的银光,伸手探了探赵闵的鼻息。笑了笑道:“没事,主人已渡过危险,不日将会醒来,一切无恙!”
说出来,在场之人均松了口气。连修刚单独至桌边,拿起冰魄神针细细研究了起来。忽而眼光闪烁,忽而沉思。
那小小一枚如同绣花针般大小,竟隐含着令魔鬼也为之闻风丧胆的残酷。虽说绝世山庄不足以成为云霄宫的对手,但真相较之下,各有千秋,怕也不是容易应付的。
但百年来,两方井水不犯河水,何时结起了怨?还是……
清晨,当第一缕金光跃出地平线,趋散漫天黑暗,天空之间朝霞耀眼。赵闵睁开双眼,对上头顶上方的雪缎帷幄。幽幽叹了口气。
大伤初愈,休息了许久,整个人已经不似刚醒时那般无力了。
他掀开被子起了身,披了件衣服便走出门外,下人不敢阻拦,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阴鸷的心顿觉神清气爽。
“主人!”不知什么时候,修罗已来至身后,赵闵听若未闻,怕是早已知晓他的到来。随口问了句:“为什么把她带来?”
深邃的目光投向天边,那里有他远去的爱人。
平静无波的语气听起来无害,但随了赵闵多年,修罗深知已触怒主子,他私心的不想让主子深迷上官麟的陷井而不顾安危。但自做了主张。
“请主子责罚,婷夫人本就是王爷的妃,属下认为并不不妥之处!”
他不会说出自已的私心。自五岁那年被赵闵救起,他就认定了以主人的一切为重。只为他而活。
没有任何人能在自已面前伤他分毫。
许是心情异常的好,也许是修罗的话有道理,但赵闵不可估计的沉府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并未多加责怪,亦未回话,算是了了。
接着,他沉下声音,含起凌厉。
“麟儿呢?”
硬硬的问,修罗全身顿住。抬眸,看了看赵闵冽起的侧面。深知,这个女人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可动摇的地位。
若是从前的上官麟,他会二话不说的尊她一声“王妃。”但如今,她只是辽人的一条走狗。凭什么!
没听着回应,赵闵回过视线,声音更加冽凛,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喝道:“说!”
咬了咬牙,腹中一阵翻滚。
修罗狠下心,一口道出:“地煞传来消息,一个月之后,耶律炎迎娶上官麟为正妃!”
天空恍若被闪电劈开,化成碎片坠落。
整个人剧烈颤抖,无力的后退几步撞上身后的栅栏。一只痛恨的手攥起不甘,悔恨。倏的,他转过身,剑眉拧紧,蹙起的眉心成一个川字,幽黑的眼中波光粼粼,闪烁着痛苦的晶莹。
这是上天对自已的惩罚吗?他的不信任,漠视,造就了今日的悔不当初。
狠狠咬紧手背,不允许自已发出懦弱的声音,口中渗出丝丝血痕。
痛苦的双眼终于闭上,滚落下两行清澈的泪水。
麟儿,如果这是报复的手段。你真的做到了!
冷风呜呼,卷来吹不开的哀愁。
蓦的,赵闵睁开狞厉的双眼,方才的悲痛已不复存在,转眼之间已化做不可乎视的坚定与铿锵。
凛起邪佞,他甩开披在肩上的外衣,如一袭轻布飘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