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洛那丹凤眼微微眨了眨,看着墨丹暗暗掠过不安的双眸,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
“我早已闻之,勿忧。”
早就已经知道了?为什麽他会知道了?为何自己却是偏偏现在才发觉到?
“你近日劳累,又带着人暗地里将关内关外都布置的妥当,这点小事,我便让他们给压了。”曲洛护着墨丹,一面远离着还再大眼瞪小眼的两兄妹,一面低声继续说道。
反正依照墨丹的个性,大小事一向是管惯了──这麽突然被人给掐了,还不得生出些什麽心思来?虽然她不似一般女儿家家多些歪歪绕绕的心思,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曲洛是万般不愿意她误会些什麽。
“你怎麽会知道......我一向是连苍他们都瞒着的阿?”墨丹惊讶地张了张小嘴,不意外地接受到一双冷沉的视线,“这等小东西是蝴蝶最擅长的,再加上大家每天操练又轮守的......我还以为我瞒的很好了......”
曲洛那英挺得鼻间轻轻一哼,显得有些恼怒,平日不常说话的薄唇,自从那晚再次相逢,开口的次数倒是奇异地跟着变多了,
“就是你想体恤旁人,却万万受不得别人回着想帮你分担?”
“......我也不是这话,你哼什麽?”墨丹黛眉微蹙,瞅了瞅身边的人,细声说道,“这两兄妹也真爱吵得,现在恐怕还没发现右皇后右派了人铁了心想致他们於死地了......但放着他们再这里吵也不是办法,打晕带走恐怕只会激起反效果......真真麻烦透顶了!”
这都什麽时候了,寄人篱下,却是连半分警戒心都没有?墨丹摇摇头,也不知道人家图蒙可汗平素是怎麽教养自家儿女的;不但危机感欠缺,就她这两个月看来,还生生少了不少该敏感的神经!
“管他们那麽多?想死就丢到他们自家的军队里去,反正要是闹内乱,大周就是坐壁上观也能白捡好名声;咱们又不是保姆,还天天紧张地跟在他们後头就怕给被人杀了?”
墨丹一脸乌云地看着曲洛,半年多不见,这厮居然活泼了不少、话多了不少、胆肥了不少、还敢讲了更不少?连人家皇室都敢拿出来说嘴,堂堂皇子公主站在一旁,瞧瞧他,还这般闲情逸致地说着!
“大军敌袭在即,你少说上两句会怎麽样?”墨丹不满地用手肘顶了顶曲洛,用嘴呶了呶不远处的两人,“先把这两个惹祸精给移到安全的地方!虽然咱们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而生,但在这节骨眼上,要是於咱们大周地盘上出是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直接丢到敌方队伍里不就好了?”
“......你有痛恨人家到这般地步吗?”
两人这厢窃窃私语得起劲,那厢却是战火连天,忽地一瞧到这两厢气氛天差地远,有人便是急急忙忙地呼喝着挽回劣势,希望能稍微遮掩移下自己方才的无礼,
“我说你,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躲在别人身後这样对吗?”
墨丹有些摸不着头绪地看着赞多璐公主,她就奇怪了,这女的为何对别人态度虽然算不上好、却也没有多做刁难;却是偏偏对自己不依不饶地、千百个小事也能让她说成是罪大恶极......自己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这里风大,有人给我挡挡风,不要白不要。”懒得想人家的心里在疯什麽,墨丹现在一心都扑在云谷关的军事防御上面,根本没空理会赞多璐公主那不住磨牙的样子;手懒懒地一挥,便是对着阿图坦皇子不客气地说道,“距离约几百里外,有一队超过万人的西图贝尔轻骑兵直接地往这儿杀来,两位要是还有好兴致,不如就先回了关内继续吵,否则在下可是没有余力,还要多派人来为护您俩的安全!”
墨丹这话是真的说得一点都不客气了,实话是她现在可没半点功夫去顺赞多璐公主的毛。憋了一个月,早就窝得不耐烦、又整天**练得一肚子火的各级军士们,怎麽可能会放过这一次尽情痛饮敌人鲜血的机会?要是没有安抚好,毛毛躁躁地上前攻去,就算赢了,肯定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万把个不合算阿!
再说了,他们关内可是还有上百个西图贝尔人,就算来势汹汹的人是打算连同周身得大周人一网打尽自己,也很难真的咽得下这麽一口浊气──要是有心人怂恿上个两句,这局面都还没控制稳当,自己这一方就会先提早乱了阵脚了!
“你......你怎麽可以这麽不要脸?”赞多璐三公主一双妙目瞠得老大,那透着波光粼粼的翠绿眼眸直直地瞪着墨丹。
墨丹走出曲洛的背後,认真而沉着地看着他们两兄妹,
“眼前这个季节,本就是我们大周与西图贝尔是非最多的时日,您俩位矜贵,自是不用在下提醒,也深知其中的要害;如今两位失踪的消息,肯定在国内不胫而走了......才没几天,这上万名的轻骑兵便直直压境,这难道还不能解释什麽吗?西图贝尔与大周隔了座沙漠,快马加鞭也得一个多月──一万多名精锐,可不是货物般能遮掩就遮掩的。他们能在这个时间点现身,更是大胆地挑着白日,若非早有万全准备、将咱们一网打尽,两位觉得他们还有这魄力抓着这风雨飘摇的时刻来攻击吗?”
语罢,她只是拍了拍手,让两拨七星楼的暗卫负责将两人给护着回到了关内;自己则是带着曲洛、苍、缥以及远道而来的蝴蝶等人,一路快速赶到城门塔上。
劲风夹带着细砂,没个两下便能吹得人双颊生疼。墨丹一双灿亮的眼眸黯了黯,幽深了起来。其余人等默默站在一旁,一面等着前去探个虚实的斥候们回来报告,一面仔细地思索着关内关外都还有哪些事情没有处理好的。
没过多久,神色恍惚的几个斥侯白煞了脸,急匆匆地上了前,在墨丹等人的等待中,颤抖着嗓音,一一将所见所闻,都给实实地报了出来......
“三万轻骑兵?臭小子你没看错吧?”封子齐努力地压着嗓音,一面磨着牙,不相信地说道。
三万兵马强壮的轻骑兵突袭,这等阔气手段,可不是说放手就放手的。大周一年可以训练出来的良兵,也大约就这等数字;而重视马上功夫的西图贝尔人,虽是不惧这个数目,却也非谈笑间就能轻易松口......看来,左皇后一派,对於图蒙可汗的位置,是势在必得了!
“你何以确定,这其中就没有其他的兵种了?”曲洛忽地出声问道。
那斥侯惊惧地看了墨丹一眼,见她兀自闭目养神,其他人也不觉得曲洛发言有何不对後,连忙战战兢兢地说道,
“军师大人有教小得该如何辨别兵种,除了最後约几千名轻骑兵速度较慢、又步伐较沉之外,其他人均是等速而行,也不见有什麽特别的动作......就是、就是速度相当的快。依小的所见,大约在一个时辰,就能临到城下了!”
一个时辰!墨丹心下细细估算着。
那就是没有时间犹豫了!几个想法在眼前晃过,她定了定神,连忙对身边的人下达出一连串的指令。现在时间不多,天再没几个时辰也要开始擦黑......若是不尽快把行动方针都给定下来,再有气势的军队也是无用!
“主子,依奴家所见,那後头的人恐怕是不好对负。”蝴蝶今天一改之前那华丽的风姿,走着墨丹一贯简约的路线,一身青色的蝶纹棉衣,搭着高高束起的长发,冷冷地说道,“步伐沉而缓,还是在马力同前头那两万名轻骑兵一样的情形之下......奴家想来,若非他们有运载什麽东西,就是他们的武器是特制的!”
“蝴蝶的话有道理,但咱们不能这麽快就妄下定论。”墨丹轻扣着墙垣,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城外的防御已经布置了不少,该拉的点都也已经打点好了......老熊,该让躲得都躲好了吗?”
“俺都搞定咧!”封子齐看着墨丹,拍着胸脯说道,“俺们虽搞不懂军师是想啥的意思,但该躲的、该埋的都藏的实咧!”
“不急,等信号下来,依我口令行事。”墨丹点点头,又接着补上了一句,“你们做得很好。”
“嘿嘿嘿,他奶奶的,这不是应该的吗?嘿嘿嘿......”封子齐憨憨地摸了摸头,眼角间却不无满意地说道。
“不过,再怎麽样,人命要紧。”墨丹看着所有人,清亮的声音,夹在雄厚的内力间,传遍了整个云谷关!
“听我命令......没有二级将领以上的命令,擅自离开岗位者、杀!擅自脱阵御敌者、杀!擅自逃跑着、杀!擅自泄密者、杀!任意叫阵着、杀!不服命令者、杀!罔顾性命者、杀!”
连续的七声带着浓厚煞气的"杀"字,让前前後後守在关内关外的众人,包括了专司护卫两位皇是子女的西图贝尔人,以及双楼的人,都不禁被墨丹的话给吓白了脸。
但当他们抬头,看向那修长的背影,是那般挺拔地站在最高处──坚定不移、又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一个个血色随之上涌,莫大的信心与勇气,也跟着自心底深处窜了上来!
不知道是谁,竟是鼓足了勇气大喊道,
“天佑大周,万军不破!”
“天佑大周,万军不破!”
“天佑大周,万军不破!”
“天佑大周,万军不破!”......
城墙上,墨丹懒洋洋地眯起了眼,靠在比半身略高的城垣上,微微嗤笑,
“到底都是谁给的胆子,敢乱叫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