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虽然脸皮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好得此次也是死乞白赖的,才求得族长同意宋重带她们母女俩来京城,如今还得先仰仗着他一段时间。是以宋重一发火,宋夏飞速的撇了撇嘴,默不作声的没有再说话,倒是宋红然瞧不过去自己母亲被人欺负,一向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的她,酸不溜几的口吻,简直与宋夏如出一辙。
“大伯父你做什么生气,我娘操心我婚事也是正常的,谁叫家里都没人替我想着呢,也就是我娘了。”
宋重冷不防地被小辈不硬不软的来了一下,更是生气的厉害些,宋大夫人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打着圆场,“姑娘家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婚事,自是要好好考虑的。”宋重一向性格温厚,不轻易发火,若不是此番族长态度强硬的让宋重定要带着宋夏母女来京城,又一再的出丑,宋重也不会呵斥,但其实骨子里,宋重也不是喜好生气的人,只不过轻声呵了两字而已。
宋重不说话,宋氏堵着气沉默,在场的长辈里,倒只有一个宋大夫人可着劲儿的说,南绮心思透亮,母亲本就因为当年秋姨娘的事,与宋重夫妇有心结,此番宋夏又做此姿态,净说些戳她心窝子的话,更是令宋氏不快,再加之鹃姨娘的事,宋氏能有个好脸色对娘家人基本已是不可能的了。是以,南绮也一意的应和着宋大夫人的话,宋毅然在一旁打着哈哈,没多久,气氛又逐渐热络了起来。
宋氏到底还是当久了正室夫人的,管理景宅**外外这么多年,怎么也磨了不少性子。心知娘家的大哥大嫂到底也是好的,脸色上也开始慢慢缓了些。
因着宋家人过来是赶得早晨,除了特意告假的宋毅然,景狄和景文青俱不在府里,京城宋家那边也没来人。宋氏招呼着宋重等人用了午饭之后,又领着大家去了仁寿堂,照理,宋重他们还是要到仁寿堂去瞧瞧景老夫人的。
景老夫人看着比前些时候又好上了不少,已经能下chuang绕着厅内走上一圈了,胃口也比之前好。
宋氏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往仁寿堂的时候,陈嬷嬷正在伺候景老夫人用那小半碗米粥,瞧见宋家人来了,景老夫人倒真心是高兴,拉着宋语然,宋红然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还各赏赐了一对镯子。
站在宋氏身边的月绮,一瞥见宋红然拿到镯子后,眼神发光的恨不能流口水,一副仿佛捡到宝贝的小家子气样,就十分鄙夷,心里暗骂土老鳖,嘴上却没说一句,不过从头到尾除了给老夫人请安,在仁寿堂一个多时辰没说一句话,一直憋着嘴绷着张脸倒是真的……
明绮总觉着景老夫人突然来的一场久病,令她这祖母性子上变了不少,以前景老夫人对着旁人能嘴角弯上一下都是极为罕见的,整日将一张脸绷得跟冷硬石头似得,没想到如今,虽然不说多开怀,但好得说的话相比较以前那算是相当多了,神情也有了变化,不再是一副威严冷清的样子。
不过,就算景老夫人面上笑的再亲切,明绮都直觉的认为景老夫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这么简单,最起码,城府心思上,就不是普通老人家能比的上的。
景老夫人大病初愈,能有精神气与众人说上一个多时辰的话已实属罕见,宋重一瞧见景老夫人面上露有疲态,连忙就要告辞。景老夫人也没强求,嘱咐了几句后,就让众人都回了正院。
下午时分,宋氏派张嬷嬷领着娘家人去偏院里午休,昨晚宋青府上的小厮来过之后,宋氏特意连夜收拾出了偏院的屋子,今儿晚上才是大家伙一道团聚的时候,晚饭由宋氏负责操持,到时候不仅景府里人都在,宋青那边,也会带着陈氏和嫡子过来。所以,午饭之后,宋家人就先不回宋青府上,待到晚饭之后,再与他们一道回去,省的两头跑的麻烦。
刚着身边的人送娘家人住去了偏院,正院屋子里的宋氏长长的叹了口气,身子歪在布炕上,闭着眼不说话,面上没什么神色。
原本嘻嘻闹闹一群人待着的屋子,此刻尽散了个干净,除了月绮憋着嘴生气的坐在母亲身旁外,再也无其他一人。母女俩静默了好半响,南绮才与张嬷嬷一道掀帘进了屋子里,瞧见宋氏和月绮只不出声的坐在那儿,南绮心中知晓,也不禁摇了摇头。
听到脚步声,宋氏睁开眼看了一下,复而又疲惫的闭上了,继续歪在那休息,但嘴上倒是问了几句,“都安置下了吗?他们可还有提缺点什么?”
南绮向前走了两步,迎到宋氏跟前,寻了个空位坐了下来,“都住下了,大伯父他们都是满意的,连夸母亲贤惠呢,女儿瞧着似是高兴的很。”
宋氏轻“嗯”了一句,复而又说起来,“他们高兴就好,虽然都是自家人,但你好得也嫁过去了,娘知道媳妇儿最不好当,你这几天尽心陪着些,娘能帮你的也不过是在府里的吃穿用度上一应供好了。”
南绮心知宋氏今日因着宋夏一个劲儿的夸赞景文世,又想起秋姨娘的事,难免勾起了心底里对宋重夫妇的不满,况且今儿瞧见了宋语然,原本那样一个咋咋呼呼的性子,居然也规规矩矩的请礼问安,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气度,当年送月绮去青州的事被明绮顶了,总归是可惜的,且宋重夫妇对此事不会心中无数,更令宋氏觉得难过。
不过无论如何,自家娘亲还是对亲兄嫂是有感情的,就算不为了自己在婆家有面子,也同样会尽心招呼兄嫂,只是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想起宋夏,南绮眉间一皱,犹豫着说道,“大伯父他们俱是满意,只是……夏姨她……”
宋氏一听到“夏姨”这两个字,闭目养神的双眼陡然睁开,颇有些气氛的哼了一声,“怎么,那破落户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南绮一滞,“娘,这话你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算了,日后可万不能在外人面前提起,好得都是宋家人,娘你这样说难免……”
南绮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氏不耐烦的打断,“行了,行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哪有那么傻会当着外人的面这样,那宋夏到底又怎么了?”
“夏姨的意思是,偏院的位置太过里面了,她想着为了出门方便,能不能换个房间,不过女儿已经安抚过了,公公也说了两句,好得她们也算是勉强住下,不过就是脸色上不怎么好。”南绮想起片刻前宋夏走到偏院时的神色,咋咋呼呼的要换房间,一不顺心就当场哭了起来,直惊吓得她手足无措,哪有长辈对着晚辈这般作态的,好在后来宋重看不下去吼了两句才将她压下去。不过,一想起这些,南绮也难免不烦心的皱眉。
“有什么里面的,不过就是多走两步路罢了,这满府里离门口最近的不就是我这正院了,难道她还想住到我这儿来,让我住那儿去!”宋氏一说起宋夏的事,就忍不住的口气不善,当年她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就十分看不上这堂妹,与她也不知道闹了多少别扭。
南绮听着,仔细想了一会功夫,半天才斟酌着开口,只是语气里也颇有些不确定,“我瞧夏姨,似乎也不是真嫌弃偏远太里面,觉得离明绮住的地方太过远了些,倒还是真的……”南绮之所以这样说起,实在是宋夏今日在府里的做派难免不引人猜想。
明绮与月绮二人住的地方虽也算偏,但与宋夏他们住的地方完全是相反的方向,若是要去对方的院子,必须得穿过正院,走过整个府里横轴方向上的路程。
“她也真想的出来,这份心思都敢起!她那女儿,哪会有人家瞧得上。”宋氏自然知道南绮说话的意思,此番宋夏进京本就是为了替宋红然说门好亲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景文世不说,前番在青州发生的那些事,宋氏可是知道的清楚的很。
“这么说是真的?”南绮不可置信的问向母亲,“夏姨,是真想给红然说文世?她是怎么想到的,这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怎么被她凑到了一起?”
宋氏神色鄙夷,想起前几日景狄提起的话,复述道,“你爹提起过,景文世在青州地方上做的十分不错,连连出了几个大政绩,瞧上他的人可不少,宋夏急着给女儿说亲事,直接带着宋红然去了文世府衙里,端茶送水的,别提多殷勤了,连着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住了好几日,最后还是大哥亲自带着府上人将她提溜儿回去的。”
南绮能想到宋夏的性格,但绝对想不到她能有这么……这么,“厉害”。这不是将女儿的清白都全押在上面了,假如有心人在外面传上几句,文世肯收她女儿还好,若是不愿意,那宋红然的名声不就全完了?
宋氏语气忿忿,只要一提起宋夏,就心里一阵恶心,“她有什么不敢的,只不过是看中文世日后的前途罢了,想着又是个庶出的孩子,她家红然还是嫡出的闺女,指不定她暗地里还觉着自个女儿亏了呢。她也不想想,她那闺女,不要说是文世了,就是普通人家怕也看不上。”
南绮倒是比母亲想的更长远些,宋氏说的气话她虽然理解,但也没有接下去,只是另外问了个疑惑,“娘,文世不是早早被秦阁老看中了吗?夏姨的事,爹怎么想的?若是夏姨在京城里乱嚷嚷,这个地方说大也不大,传到秦阁老家中,影响怕是不好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