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咬着烟杆子在院里转了一圈,瞅着几个新来的伙计把活做好,剩下的就喊着让楚福盯着,自个儿绕了两圈就往后院外面走去了。
他寻摸了一处坐好,晒这日头瞅着烟儿,俩眼时不时的看着小巷的前头,好像在等着谁似的。
差不多过了一袋烟儿的功夫,李老头刚把烟嘴里的烟灰敲出来,那前就过来一个小伙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纸包。
那小伙子打远瞅着李老头了,忙跑了过来,"李叔儿,你等急了吧。"
李老头瞧着他,接过他手里的纸包,拿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木子,你咋跑到前街那家烟草铺子去了,我不是说了,那家的烟叶子辣嗓子眼么。"
木子挠了挠头,"李叔儿,咱后街那家没有烟叶子了,我就到前街买去了,您今早不是说了,没烟叶了么。"
李老头嘟囔了一句啥,把纸包打开,将里面的烟叶子都塞到袋子里,"哎,对了,木子,刚你不是去前街了么,有没有顺道去马馆那边瞧瞧,这楚戈是不是还搁外面等着。"
木子想了下说了,"哦,李叔儿,我还想跟您说叨这事儿哩,我刚去曹嫂子那里把烟叶子买上,赶好瞧着掌柜的和秀娘嫂子进去了,可我还瞅见了一人,好像是那园木行的杨大当家的。"
"哎,这有啥么,这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要去哪,咱又管不着。"李老头说叨着抓了一小撮烟叶塞到烟嘴儿里,他刚闻着这烟叶儿还不错,寻思着抽俩口试试。
木子抿了抿嘴,一脸苦闷的说了,"李叔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着,掌柜的这茬好不容易才能把板子送到那管事面前,这园木行的又出来了横插一竿子,这掌柜的他们能有好么?"
李老头倒是笑笑,"哎呦,木子啊,我倒看不出有啥好着急的,你咋老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不自在哩。"
木子说了,"李叔儿,我咋是给自个儿找不自在哩,那前儿掌柜的不是说了么,我去马馆那边就宫里的人儿给喊出来了,可那园木行的人儿拿着板子去,就要宫里的人儿给留下来了,说是因为人家用的料子好,可咱..."
"哎,得得得,你小子别嘚啵嘚啵个没完了,你说人家园木行的料子好..."
"叔儿,这不是我说的,是昨个儿到咱铺子里来的那个宫人说的,我那茬端茶到堂屋里听到的..."
"哎,你这小子,别打岔,我老头子还没说完哩。"
"哦,叔儿你、你说。"
李老头摆了木子一眼,说了,"我说木子,你知道咱一个板子造下来,除去一些杂七杂八的,能赚多少么?"
木子眨了眨眼儿,"这我那知道啊,叔儿。"
李老头嗯了一声,"不知道就好,我也不会告诉你,不过,木子,你要知道,咱现在用的这个木料,得亏是咱掌柜的指划的好,价儿放的低,虽说一个上面挣不了多少钱,可咱的板子走的快,量多,也算凑合。"
木子直愣愣的瞅着他,木木的应了一声,"李叔儿,我干活也卖力着哩,没给掌柜的拖后腿,你跟我说这些没啥用啊?"
李老头啧了一声,拿着烟杆子指着木子说叨了,还把火折子给扔了出来。
"要不说你小子憨得很哩,今儿那宫里的管事,把园木行大当家和楚戈一并叫了去,这就是要在俩家里做个比较,那个园木行的大当家要是灵透一些,就得赶紧把他那个杉木料子的搓衣板收起来,要不有他好看的...哎,跟你说也是白搭,给我把烟儿点上!"
木子瞅着跟前的火折子,木木的应了一声,拿起来给李老头把烟儿点上,李老头凑过去,嘬着烟嘴儿刚咂巴口烟出来,就听着木子说了。
"叔儿,你还没告诉我,这园木行的人儿干啥要把板子给收起来啊。"
"咳咳咳,"李老头忽的呛了一口,咳嗽了两声,对着木子嚷嚷了,"你这木楞小子,想呛死我啊,你自个儿也不琢磨琢磨,这杉木料子多贵啊,一个板子下来都得要一两的本钱了,他们那个板子能更咱的比么!"
木子听着李老头说叨的,没转过弯来,寻思自个儿坐在一旁寻思去了。
李老头瞅着木子,抿着嘴摇了摇头,把烟杆子送到嘴边,深吸了一口气。
"啊,李叔,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懂了..."
"噗,咳咳咳..."
"哎,李叔儿,你咋了,咋又呛着了...哎呦,李叔,你干啥打我啊...
"咳咳、咳...你个混小子,搁我耳边嚷嚷啥哩...我打你个不开窍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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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钱!"
"咳咳咳...咳咳咳..."
在何副管要说出价钱的那茬,杨二爷忙装着喝到水呛着了,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黄管事皱了皱眉头,刚这何副管事儿说叨价钱的时候,这杨二爷赶好让水给呛着了,一直咳嗽,还的他根本没听到。
秀娘瞧着,紧着一步上前,说叨了,"这何副管事儿,你刚说的,这园木行的板子是多少钱给你们的?"
何副管瞅着秀娘了,虽说她这样子文文秀秀的,是不招人烦,可他一想着是女人插嘴问叨,心里就不得劲儿,可碍于黄管事在场,就装装样子了。
"哎呦,我说你这小婆子,年纪轻轻的,咋还耳背了,我说了,人儿园木行是大店铺,东西好,价儿还不高,人儿一个板子,就八..."
"咳咳咳...咳咳咳..."
杨二爷憋得脸都红了,可这何副管事儿压根没理会,自顾自的说叨着。
这回虽说也是让杨二爷打了茬,可黄管事像是都听进去了,他对着杨二爷说了,"行了,杨掌柜,你再咳也是八吊钱,我的耳头还好使着哩。"
杨二爷一顿,瞅着黄管事,装着听到了别处,拿起茶杯,"哎,黄管事,我这人嘴急,没喝过宫里的好茶,喝得猛了些。"
黄管事没理他,而是对着楚戈说了,"小伙子,你也听到了,这园木行出的是八吊钱,你家就这料子,想买卖多少啊。"
楚戈正想说叨,可还是回头看了看秀娘,就她也是对自个儿笑着,他心里忽的有了个想法,"黄管事,我家的板子,一个,一两二钱。"
他这话一出,连同秀娘在内,大伙都有些吃惊了,杨二爷睁大着眼儿,指着楚戈,"你胡说,就你家这料子,撑死了就六吊钱,你既然敢把价儿翻了一番!"
秀娘听着杨二爷说的,暗自扯了扯嘴角,这老小子的眼睛还真毒啊。
黄管事也觉的楚戈说的太过了,虽说他不知道这木行里的事儿,也不知道他们俩家的底价是多少,可这杨二爷说的也对,就他们家这料子,只能算的上是可以罢了。
何副管瞅着黄管事没说话,他就开腔了,"哎,我是说你这乡下小子,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人儿园木行的好板子,好料子才要了八吊钱,你这中不溜的,就敢要一两二钱啊。"
楚戈看着他和黄管事,说了,"何副管,你说的园木行的料子是好料子,那我想问问,这园木行的是啥料子?"
何副管皱着眉头,"嘿,你这小子,你是干这行的,还反过来问我,这、这料子还用着问么,人家这可是上等的杉木啊!"
楚戈又问,"那园木行的一个板子是多少钱儿哩?"
何副管忽的来火了,"嘿,你小子今儿是来找事儿的吧,我刚都说了八吊钱,八吊钱!"
楚戈脸上依旧没啥反应,他看着黄管事说了,"黄管事,你也听到了,这园木行的料子是杉木的,也上等的好料子,而且一个板子就八吊钱,是好的很..."
黄管事眯了眯眼儿,看着楚戈,"小子,你想说啥吧。"
楚戈淡淡的笑了笑,"黄管事,我这一两二钱的板子,我能拍着胸脯说,个个都是这样的料子,不会差,也不会换料。"
屋子里的人儿听着楚戈说完的,心思快的都想到了,楚戈这么说,不是在夸叨自个儿,而是想说,就杨二爷那样的板子,用的是杉木料子,一个又才八吊钱,他家的搓衣板子,可不能保证每一个都是杉木料子的。
果不其然,大伙瞅向杨二爷的时候,他没有像楚戈那样拍着胸脯的下保证,可他也没有变的慌里慌张的,毕竟这杨二爷也是在深水里咂摸过来的,那会这么快就认怂哩。
杨二爷瞅了楚戈一眼,只是笑了笑,对黄事说了,"黄管事,这楚家木坊的小掌柜,说的对着,我不能说我铺子里的每个板子都是杉木料的,可咱这笔单子要是想用杉木料的,我也能拍着胸脯说,觉对用不上一两银子。"
何副管听着杨二爷这么说了,也开始唠叨,"对啊,黄管事,这园木行要是用杉木料子,那还不用一两银子,可那乡下小子,还敢要着一两二钱..."
他说着瞧见了桌上的板子,指着给黄管事说叨了,"哎呦,您瞅瞅,就他们家造的这么个板子,上下两边都不一样,就是个次料么,他们以为咱宫里要的东西,都是这么随随便便弄出来的..."
楚戈往前走了俩步,顺着何副管的手指着搓衣板上的凹槽,"何副管,我家这板子,值钱,就值钱在这上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