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诗约正要开口,却听见墨太后笑呵呵地开口:“昨儿个太医跟哀家说,玉妃怀了皇上的骨肉,可惜可贺呀,宫里好些年没有新生儿出世了。照哀家说,玉妃是咱们这里最有福气的人,那就请这位最有福气的人为诗丫头绾发,希望诗丫头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儿孙满堂。”
玉妃站起来,对墨太后一礼,然后含笑为明诗约绾发。
明诗约的嘴张了张,硬是把即将出口的话咽回去。
好吧,墨太后也是好意。
明诗约看见杜轻轻朝自己调皮地眨眼,猜到墨太后安排玉妃为自己绾发,应该是杜轻轻求太后做主。原来,杜轻轻说这件事包在她身上,是这个意思。
众人皆知,玉妃再怎么得宠也改变不了风尘歌女的事实,虽然认祖归宗,算是出身大户,但还是摆脱不了在风尘里打滚过的轻贱之身,足以为人诟病。这般出身的玉妃为大家闺秀进行绾发之礼,不是羞辱人吗?
不过,玉妃怀有皇室血脉,这就不一样了,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怀有龙嗣,是眼下宫里最有福气的尊贵女子。她给明诗约绾发,不算辱没人。
听见她怀了龙嗣,那些宫眷的表情可真是精彩纷呈,有的咬牙,有的妒忌,有的怨恨,有的不屑,反正是恨不得她立即失去这一宝贵的皇室血脉。
春娘看着主子的如墨青丝变成一个发髻,想着四小姐终于长大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嫁人了,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玉妃给明诗约绾了一个别致的发髻,在场所有雌性动物都未曾见过。
但见这个发髻看不出是什么形状,但新颖别致,清新如春日的迎春花,非常符合明诗约娇小的身姿。玉妃从连翘手里接过一支华美、造型奇特的紫玉金钗,插入发髻,顿时,清新的迎春花变成了富丽娇媚的芍药,华贵逼人。
那是世间罕有的紫玉雕琢而成的,是昆仑山出产、百年难得一遇的紫玉,至今世间只有三枚紫玉,可见其如何的珍贵,价值连城这个说辞都及不上紫玉的珍贵程度。以紫玉为主,以金饰为辅,整个紫玉金钗宝光流转、熠熠生辉,美得夺人心魄,所有女子都想据为己有。
明诗约真心喜欢这紫玉金钗,虽然它够华美、够奇葩,但它是墨战天送的及笄之礼,所代表的意义不一样。
那夜,他亲自送来及笄之礼,将紫玉金钗放在她掌心,眼里缭绕着浓浓的情意,“诗儿,收了紫玉金钗,你便是我命定的妻,三生三世,不离不弃。若你为人,我便是你的夫君;如你老去,我便与你执手望夕阳;若你为骨,我便是永远拥抱你的一抷黄土。”
她知道,紫玉金钗是定情信物,也是盟誓信物,她无法不动容,无法不爱他,也无法不嫁给他。
不,她很想立刻嫁给他!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离开这儿、回到二十一世纪,如若她突然消失,那么他怎么办?他一定会悲痛欲绝!因此,她也只是想想了,等到时机成熟再说吧。
观礼的人都在猜测,那华贵的紫玉金钗究竟是什么人送的?
就连杜轻轻也疑惑,莫非是冰无极或燕思澜送的?
冰无极笑不出来了,约儿没有戴他送的名贵玉簪,也对,墨战天送的紫玉金钗更华贵,更符合今日的及笄之喜。
燕思澜面不改色,早已猜到表妹会有此选择。
……
绾发之后,午宴就开始了。
由于观礼的内外命妇人数众多,宴案占据了整个大殿,只剩下中间的过道和其他窄小的小道。
宫人正把珍馐佳肴和瓜果美酒端上来,一些人聚集在墨太后四周,陪她闲聊。
徐娇和明婉君悄然退出大殿,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
“方才看见青阳公主的样子了吗?回想起来就觉得过瘾。”徐娇的眉目无比阴冷狠毒。
“毁她清誉,比杀了她还过瘾。明日一早,青阳公主的绸裤和丝衣被一个内侍高举着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奔,这事传遍帝都,街知巷闻,就连秦楼楚馆的花姑娘也在议论这件事。如此一来,青阳公主的清誉就毁了,以后想嫁人,哼,也要看有没有人会娶她!”明婉君阴恻恻地笑。
“可不是吗?青阳公主让昭阳公主失宠,让姑姑担了教养不善的罪名,我们怎么能让青阳公主好过?再说青阳公主不是和那贱骨头姐妹相称吗?既然如此,那她就代那贱骨头多受几分罪。”
“倘若有人查起,会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怎么会?那个内侍是傻子,再说我们又没出面,怕什么?”徐娇的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
“稍后还有一份大礼送给青阳公主呢。”明婉君想起接下来的大戏,就莫名地兴奋。
她与那贱骨头同岁,十一月就是她的生辰,她跟爹爹提起,也要办及笄礼,但以往疼爱他的爹爹换了个人似的,对她不冷不热,还说她是庶出,不必办及笄礼。她知道,娘死了,三姐和她在爹爹的心里就再也没地位了,而且娘生前和爹爹闹得那么僵,爹爹怎么可能还会顾念以往二十年的夫妻情分呢?
她不能办及笄礼,那贱骨头却这么隆重地办及笄礼,而且是在宫里办,风光无限,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那贱骨头厉害得紧,防得一枚银针也插不进去,但要动青阳公主,就太容易了。
徐娇和明婉君相视一笑,辣么的阴毒。
青阳公主,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
大殿内,宫人鱼贯而出,宴饮准备得差不多了。
“青阳,今日开始你就不再是小姑娘了,往后凡事三思而后行,记得吗?”墨太后谆谆教诲。
“青阳铭记在心。”燕思妩受教地点头。
“诗丫头,你一向聪慧,是个明白事理的丫头,往后呀可不要过于任性。哀家喜欢你的聪慧,但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记住了吗?”墨太后慈祥地笑。
“臣女记住了。”明诗约应道,我去,这老太婆话里有话,是要她不要害杜轻轻咩?
“太后,公主及笄了,过两年可以出嫁了,太后可要仔细为公主挑挑,挑一个文武双全的如意郎君,呵护公主一生一世。”杜轻轻笑道。
“那是自然。不过青阳还小,倒是你,你年纪不小了,哀家给你挑一个文武双全、知冷知热的优秀男儿,可好?”墨太后笑眯眯地打趣。
“臣女……还不想嫁。”
这么多人看着,杜轻轻有点尴尬,眼风轻转,情不自禁地瞟向站在不远处的墨战天。
墨太后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这场合不宜说太多,便不再多说,示意云若通传及笄宴开始。
众人散开,由于过道狭窄,只能慢慢地挪步。
玉妃在左前方,燕思妩在她后面,而明诗约在燕思妩右侧。忽然,燕思妩轻呼一声,像是站立不稳,往前扑去。
她这呼声很小,加上殿内人声嘈杂,根本听不见,不过在她身旁的明诗约听见了。
倘若她这一摔,把玉妃扑倒在地,以致龙嗣不保,那么,她的罪名可就大了。
明诗约眼疾手快,掌心发出一道真气,将燕思妩往前倾倒的身子吸住、扳正。
燕思妩的身子摇晃了两下才稳住,在这寒冬,她冷汗涔涔,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如若她把玉妃扑倒,那么,谁也保不住她。
明诗约扶住她,见她小脸发白、心有余悸,担忧道:“没事吧。”
燕思妩摇摇头,“是你救了我?”
明诗约扶她在墨贵妃的宴案坐下,“没事了,不要想太多。方才是怎么回事?”
“我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膝上一痛,没站稳,往前扑倒。”
“嗯,我知道了。”
明诗约的宴案在下面一点,和杜轻轻同案,这是杜轻轻向墨太后求来的。
杜轻轻低声问:“方才公主怎么了?我看她的脸苍白得很。”
明诗约说了事发经过,杜轻轻气得柳眉一拧,“是什么人这么狠毒,这般陷害公主?”
“那会儿我注意了一下四周,有不少人,明婉然,谢灵芸,谢灵紫等人,不好确定是哪个做的。”
“公主又没得罪她们,她们怎么能这么害公主?”
“应该是冲我来的,公主是替罪羔羊。这些个名门闺秀,个个都想弄死我,往后你也要小心点。”
“我才不怕她们。”
端雅温柔的杜轻轻难得义愤填膺一回,朝那些心肠恶毒的名门闺秀瞪了一眼。
明婉然有恃无恐地望过来,眸光冰寒得令人打寒战。方才只不过是略施小计,提醒那贱骨头不要太得意,也考验一下贱骨头的本事。
这么看来,贱骨头的反应还真神速。
及笄宴开始后,一些伶牙俐齿的贵妇一唱一和地说笑,把墨太后逗得乐呵乐呵的,而一些出身名门的青年才俊向青阳公主敬酒,尔后折向明诗约的宴案,向今日的寿星和杜家小姐敬酒。
今日,明家四小姐艳惊四座,一炮而红,好比在青年才俊团里扔下一枚炸弹,引起他们的震动。他们忘记了她昔日的丑,只记得今日她是一颗耀眼的明珠,一朵娇艳的夏花,他们纷纷前去献殷勤,以期得到她的注目。
看到这一幕,墨战天的雪颜黑得跟焦炭有得一拼,恨不得将那一只只讨厌的苍蝇拍死,一只只地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