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傅立即起身,“老臣愧不敢当。”
杜轻轻的爷爷杜太傅乃两朝燕老,为年轻时的燕国皇帝授课,造就了如今英明神武、勤勉政务的皇上,造就了燕国的太平盛世。说他功不可没,并不为过。
燕国皇帝道:“左都御史病重请辞,太傅就补了这空缺吧。太子顽劣,就劳烦太傅帮朕管教太子,教他为人处世之理、治国安邦之略。”
“老臣只怕力有不及,辜负皇上所望。”杜太傅冷汗涔涔。
“把太子交给太傅,朕才放心。”燕国皇帝道。
圣旨一锤定音,敲在众臣的心坎上,各人反应不一,都在揣摩圣上的心思。
御王回朝,皇上把他捧得那么高,如今又召回杜太傅,让他教导太子,这是捧杜太傅与御王抗衡的节奏吗?还是皇上想遏制御王的权势?
杜太傅性情耿直、刚正不阿,非常适合都察院的官职。左都御史监察百官,有弹劾之职,只怕那些个心术不正、想浑水摸鱼的大臣从此要夹着尾巴做人当官了,不然,杜太傅绝对会弹劾。
从此,帝都的高门望族与权势之家又添加一员猛将:杜家。
这圣上的心思,就像九曲回廊,难以捉摸。
太子燕思沣并没有半分喜悦之情,他多大的人了,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如今父皇给他找一个先生,那不是找个人看着他吗?父皇这是不信任他!
越想越气,他一饮而尽,连太子妃规劝也不理。
“哀家觉得,杜太傅的孙女杜轻轻,知书达理,端庄温婉,是哀家最喜欢的大家闺秀。”墨太后慈眉善目地笑,“天儿,哀家想着她当得起墨家的女主人。你以为如何?”
最后一句话,如一枚原子弹投进深海,砰的一声,炸得大海卷起狂风暴雨,惊涛骇浪涌动不绝。
太后又要当月老了吗?
若是杜家与墨家联姻,那还得了?谢家分分钟被灭,其他的世家、高门更是不用说了。
谢丞相如坐针毡,其他大人也是惶惶不安。
杜轻轻娇羞地低垂了头,双颐红透了,眉目婉转,眸光妩媚得要滴下水来,唇角噙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明诗约看着身旁的女子,这妮子不会春心荡漾了吧,看来如若太后真的赐婚,她不仅不会反对,而且会非常欣喜地接受。
太后呀太后,这鸳鸯谱岂能是乱点的?不知牛魔王会是什么反应?
墨战天淡定地起身,雪颜没有任何情绪,“太后,杜家小姐是花圃里娇艳的芍药,臣乃粗鄙武夫,配不上她。臣想娶的女子,文武双全自然是好,若不得,那便以武为重,文次之。”
明诗约心里嘀咕:好吧,算你有魄力,够胆量,这回饶了你。
他这番话,前半段赞杜轻轻貌美如花,后半段说她在武的方面有所欠缺,而且直言拒绝,冷硬直接。
众臣以为这婚事必是定了,众闺秀也扼腕叹息,帝都最有权势、最得芳心的御王名草有主,都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太后的赐婚。
这么说,她们还有希望呢。
墨太后略有尴尬,凤颜不悦。
燕国皇帝连忙道:“母后,御王未必是杜家小姐的良配。杜家小姐温婉似水,御王乃一介莽夫,勉强撮合,未必是好。”
谢皇后也道:“是呢,还是咱们几个皇子知冷知热,心疼娇妻。”
明诗约担忧地看杜轻轻,握住她发凉的手。
她的头更低了,面颊的红潮已褪去,青白交加。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拒婚,任谁也会受不了,以后还怎么在帝都混下去?
如若是她明诗约被拒婚,她一定会把他抽死再鞭尸。
不过,她竟然觉得对不起杜轻轻,好像她是始作俑者,伤害了杜轻轻。
咳……
这一切,都是墨太后乱点鸳鸯谱造成的错!
……
宴饮觥筹交错,酒酣耳热,舞伎跳着助兴的宫廷软舞,丝竹悠扬悦耳,传出殿外。
杜轻轻被御王当场拒婚,不少闺秀都投来讥笑、揶揄、鄙视的目光,她承受不住,小脸发白,一直低着头,似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明诗约低声道:“不如我陪你到外面吹吹风?”
杜轻轻点头,在她的搀扶下离开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大殿。
来到偏殿,她们在大理石坐槛上,冷凉的夜风袅袅吹来,却吹不散眉间的心伤与愁绪。
“轻轻,你没事吧。”
明诗约自诩巧舌如簧,这会儿却不知怎么说她才会好受一点。
杜轻轻望着庭中的桂树,神色怔忪,勉强道:“还好。”
明诗约计上心来,“你当真喜欢御王?”
“我也不知怎么说。”杜轻轻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回京快半年了,听说了一些御王的事。他立下赫赫战功,但嗜血残暴,杀人如麻。刚刚回朝,就在为他接风洗尘的宫宴剑杀徐媚,太血腥了。他杀人无数,满手鲜血,身上肯定煞气很重,听说这样的男人克妻呢。”明诗约喋喋不休地说道,“还有,传闻他不近女色,你想呀,他年仅二十二,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不近女色不是太诡异了吗?说不定他是断袖,只好男色。若你嫁给他,那岂不是守活寡?还有,现在他在朝堂,可他到底是武将,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上战场了,若你嫁给他,难道真的跟他去战场睡那简陋的营帐?你自小在江南长大,受得了西北边陲的风沙吗?”
阿弥陀佛,她这么说并非有意欺瞒,只是想让好姐妹好受一点。
牛魔王,你就牺牲一点吧,我这是为你擦屁股呢。
杜轻轻勉力一笑,“听你说了这么多,再不开心也被你逗笑了。好了,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只是一时难过罢了。”
明诗约松了一口气,“你想开了就好。”
“谢姐姐,有人污蔑御王克妻、断袖,你说我们要不要向御王禀报?”这得意的声音属于徐娇,她正因为抓到仇敌的痛脚而得意地笑。
“那是自然,否则我们便是知情不报了。”谢灵芸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们,似笑非笑。
明诗约漫不经心地轻笑,“就怕你们不去告状。”
杜轻轻紧张道:“约儿说着玩的,二位不要当真,不如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向御王禀报,可好?”
“你的面子已经丢光了吧,还有面子吗?”徐娇窃笑。
“谢灵芸,你怎么会认识姓徐的呢?她在这里乱吠,你不觉得这只母狗聒噪、丢脸吗?哦,我知道了,物以类聚、狗以群分。”明诗约开启毒舌的模式。
杜轻轻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徐娇气得目龇欲裂,“贱骨头,你骂谁呢?”
明诗约柳眉微挑,“谁应了,谁就是咯。嗯,这只母狗还真有灵性,听得懂人话。谢大小姐,你再训练一下,可以在街头表演闺秀与母狗的杂耍了,一定可以赚不少银两。”
谢灵芸也气得浑身发抖,陡然扬起手臂,向柔弱的杜轻轻扇过去。
杜轻轻没有防备,再说这突袭出奇不意,她一柔弱女子,怎么可能躲得过去?
但见她就要被人扇耳光,却有一只纤细的手钳住谢灵芸的手腕,重力一扭,咔嚓一声,腕骨错位的声音那么的清晰。
杜轻轻先是震惊后是咋舌,明诗约出手快如闪电,真的太快了,都看不清楚。
先伤了谢灵芸的手腕,与此同时明诗约提起右脚,狠狠地踹去,正中谢灵芸的小腹。
谢灵芸也是没有防备,身子向后摔去,跌在墙角下。
徐娇极度地震惊,大声嚷道:“你竟敢殴打谢姐姐!来人啊,快来人啊!”
杜轻轻没想到明诗约的身手这么快,也有点害怕,“怎么办?”
“何事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这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明诗约自然听得出来这声音属于谁,我去,他怎么也跟出来了?
昏光暗影里,一个轩昂的男子踏着暗迷的夜色而来,深紫华袍似被墨汁泼了一身黑,好似披了一身的魔魅之气,俊美无俦的雪颜如冷玉雕刻,完美得令人暗里着迷。
杜轻轻、徐娇连忙行礼,“王爷。”
明诗约既不行礼,也不表示恭敬的意思,杜轻轻拉她,她也不理会。
谢灵芸艰难地爬起身,装起白莲花,凄惨可怜道:“王爷,明诗约不仅捏碎我的腕骨……还踹我一脚……很疼,我脏腑受了内伤……很难受……”
“当真?”墨战天看一眼明诗约,眼底浮现一丝愠怒。
“王爷,明诗约污蔑你克妻,还说你是断袖。”徐娇赶忙禀报,贱骨头,你死定了,看你有几颗脑袋让御王扭断的。
“当真?”他重复道,声音微凛,带着杀伐之气。
“不是这样的……王爷,约儿的确这么说,不过只是说着玩的,约儿是……为了宽慰我……”杜轻轻连忙辩驳,说着说着却低下头。
“杜小姐也承认了,此事千真万确。”徐娇趁胜追击,“王爷,明诗约不仅污蔑你,还动手殴打谢姐姐,必须重重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