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日的小年夜,显得格外静谧而安宁,赵府的下人似乎要比别处清闲的多。彭娘子一家也早早挂了歇业的牌子,大过年的就不开店了,至于订好了长期送货的,在家做好了送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不知怎的彭娘子忽然惦记上了那刁秀母女二人,便在苏岩耳边提了一句。她愣了愣,还真把她们母女给忘了,想了想,也不在乎多两个人一块儿过年,人多更热闹不是?
而刁秀因欠着赵府一份人情,倒也不好意思推却,应了下来。其实她们本也在为过年的事儿忧心,酒楼那边做了没几日,工钱不多。虽然有过年给的津贴,但母女两人久不曾添置新的物件,这点银子还真不够用。若她们本就是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割点猪肉整个饺子,弄一身便宜的新衣,还是够的。但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人,自然而然的便会想要添置许多物件,诸如香案之类祭拜祖先的玩意,更是不可或缺的。
赵府相邀,还送了一些年礼来,虽不如她们从前的丰盛,比之寻常百姓家,到底是多出不少来,另裁了能做两身新衣的上好绸布来,这么一来,银子省下不少,过完了年,还有不少节余。刁秀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清楚,自己又欠下了一笔人情。
从早晨开始,各家各户都是炊烟不断,由以赵府为胜。酒楼今年还推出了年夜饭的套餐,原本苏岩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还有些担心不会有人来订,然而到了这天,张飞兴高采烈的告诉她,已经订满了。还有许多没订上的人,似乎很后悔没早点来排。
苏岩一想,也是,真正有钱的人家,不会在乎多花几个钱省却一些麻烦。
门扇上贴上了百里贺书写的春联,字体苍劲有力,暗藏锋芒,然用的都是些寻常诗句,却是光华内敛了许多。苏岩看着,就觉得爷爷的字又有进溢,反观自己,似乎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动笔练字,不禁有些惭愧。
她自诩淡然安宁,然而其实内心依然充满了激情,向往着刺激精彩的生活。
这也许,也是她一直对退隐一事找诸多借口的原因之一。
乔玄与苏岩这位“传说中”的爷爷是第一次见面,然而却神交已久。不提苏岩从他那儿学来的顶尖医术,单是他一个身居乡村的老头,能将一个小儿教成那般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就足够让他心怀敬意了。乔玄自知,若是苏岩在他的教育之下,未必会如此不凡。
因此,对这个女儿的干爷爷,乔玄内心是恭敬有加,并未因他们的表象而有所轻视。
而百里贺一开始对乔玄却并没有多好的评价,人不认识他,他却是知道乔玄此人的。一个靠岳家靠娘子起家的多情书生,懦弱无能不说,更是平庸之极。
然而在一番交谈之后,百里贺却有不小的改观。此人未必真无能,只是不愿受拘束。他虽软弱,却不是可欺之辈,心中善恶分明,也有些真才实学。只是,他生性不受拘束,即便被妻子压了一头,也从不会觉得不甘,反而宁可躲在娘子背后,当他的小男人。
而在乔夫人过世之后,乔家并未败落,也正说明,他并非没有能力。
有些事情其实是不经推敲的,一个在外头暗地里被笑了无数次的老人,真正思量过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不过欣赏归欣赏,百里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看不上便是看不上。若非他是苏岩生父,他甚至连瞧他一眼的欲望也无。
说来也怪,虽然苏岩和乔雨都是肖似其母,然两人眉目间并无几分相像。仿佛就是各自继承了不同的特点一般,而气质性格,更是迥然不同。
按照规矩,小年这天是要去上坟的。不过乔家祖坟不在此处,因而赵府只在堂中摆了一桌祖先牌位,烧些金银元宝香烛作罢,省却了冬日奔波之苦。
乔雨因为儿子没有跟来,对苏岩的两个女儿就很是欢喜,于是两个小祸头子如同找到了保护伞一般,又开始在府中上蹿下跳折腾得众人鸡飞狗跳。当然,她们也不会太过分,毕竟她们这位姑妈迟早是要离开的,到时候苏岩秋后算账,那就得不偿失了。小打小闹无妨,闯了大祸可不得了,想去那被罚禁足的几日,两个小丫头就心有余悸。
终究是在心底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苏岩的立威成功的很。
“夫人,十一家送了年礼来。”小五一脸古怪的进门,说道。
苏岩愣了愣,点了点头:“收下吧……一会你出门一趟,看看小院哪里准备的如何,那些孩子……让她们也轻松两天吧,叫张家那两位妈妈不用逼的太紧了。”
“是,奴婢一会就去。夫人,最近小雷子和那个缜儿小娘子走的很是亲近,要不要注意一下?”五儿犹豫了一下,忽然提到。
雷风行不知怎么的,似乎对那吕缜母女甚是在意。或许是因为她们是他第一次救下的人,因此特别关心吧!这孩子平常看似冷漠,嘴里也常喊着报仇什么的,可说穿了,还是个心软的孩子,对弱者容易起同情心。
“那倒不必,她们母女应该没什么问题。”苏岩摇摇头,她如今已经确定,刁秀不会是谁派来的棋子,谁家的棋子这么傻气,她都这样照顾了,居然还不知道要扒上来?再怀疑下去,她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只是……得让爷爷多教着些那孩子,他心太软了些。”
五儿撇撇嘴,有些不以为意的道:“夫人还说小雷子心软,依五儿看,您才是最最心软不过了。就是城里那些有善名的夫人小姐,也未必及得上您呢!”
她心软么?苏岩歪着头,似笑非笑。她知道五儿的意思,是说她对周遭人的态度,未免太过和善,其实她只是不能遗忘一些习惯罢了。虽然早就对奴婢夫人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然而若要她真的把人当奴才看,她是做不到的。
“夫人,五儿说错了么?”看到这个笑容,五儿有些惴惴的,自己是不是太过放肆了?
“无妨,你下去吧,记着早点过去,若是缺了什么,与彭婶说一声就醒了。”
“是。”
大院正堂里摆了两张八仙桌,坐的是主客与彭家人。刁秀和吕缜与彭家一桌,原本雷风行应该是在赵云他们一桌吃饭的,但小样借口要陪爷爷,拉着凳子挤到了吕缜身旁。
而下人们则是在彭家的小院子里用饭,倒也热闹。
苏岩望着雷风行,有些纳闷。这么小的孩子,该不会是情窦初开了吧?可是他这年纪,就是放在古代也未免太小了些,就懂得什么是喜欢了么?
摇了摇头,懒得去想了。反正与她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她的两个女儿还小,这种事情还早的很。不过也给她提了个醒,决定再过几年也要好好注意一下对女儿的情感教育。
转脸看看赵云,忽然很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赵云从前模模糊糊的说过一些,却并不肯定。到底是在幽州的时候呢,还是从小疙瘩山就开始了?
而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赵云的呢?
或许,从初初睁眼的那一个瞬间,少年年少俊秀的脸庞映入自己眸中的一霎那,就已经存留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从此无法抹去了。
毕竟,她的灵魂,并不是一个八岁的**啊!
唇边默默的掀起一笑,含着些微柔情与温暖。
赵云察觉她注视的目光,伸手到桌下牵住她的。手掌与手掌交握的瞬间,依然会有淡淡的电流闪过,是那样温暖,黝黑深邃的眸光瞬间变得柔软温存,倒映在眸中的那张脸,便是他此生无法放手的挚爱。
乔雨默默的坐着,不经意掠过妹妹与妹夫相视而笑的脸庞,忽然想起孙策来。她与孙策之间的感情如漆似胶,多年都不曾改变。而苏岩与赵云则是看似淡薄中却有深情,虽然表现的方式不同,但那其中的情感却半点不会少。
心口掠过一抹疼痛与酸涩,亦有温暖,此生能嫁给孙策,她从未后悔。
羡慕着妹妹的幸福,也仿佛提醒着自己,她的幸福其实从未消失,一直存留在自己心中。
不敢相忘,切莫相忘。
那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许多东西。黯淡的眸光渐渐明亮起来,唇边的那一抹笑,也衷心了许多。
乔雨细微的改变落在一直偷偷注意着她的乔玄眼中,顿时心怀大慰。在吴郡时,生怕刺激了她,周遭的人总是避免在她面前表现亲昵。然而此时想来,却是他们的这种表现一直让她无法正视孙策的离去,而沉沦在郁郁寡欢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果然这一趟,是来对了呢!
一旁的蒋茹最是心细,伸手替乔雨夹了只小鸡腿,看她惊讶的眸光看来,浅浅一笑:“雨儿要多吃些,看你瘦的。岩儿的手艺你是最清楚不过的,需得在这边好生将养才是。”
“多谢茹姨。”乔雨笑了笑,低头咬了一口。
蒋茹怔了怔,却是给自己夹了筷子碧绿喜人的青菜,低头轻咬,掩去眸中淡淡的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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